“楼展。”送完聂丝岚出门,楼让回身便招了楼展过来。
“少爷。”
“派人去四处城门守着,只要见到孟流年回城先将人拖住,再立刻告知于我。”
“是。”楼展抬头看了眼表情阴晦的楼让一眼,不知怎的刚才还是一脸春风的人,这一转身的功夫怎么就变了天。
“再来去查查孟家那几车粮是何人动的手脚。”
“是。”
楼让并非要替孟家讨回公道,而是聂丝岚那眼神看得他很不是滋味。聂丝岚虽是没说却已分明将这顶黑锅扣在了楼让的背上,这让他心头很是不爽。
“周世伯,大恩不言谢,小侄日后定当报答。”孟流年对着周礼通深深一礼,这雪中之炭当真是最暖人心。
周礼通上前一步扶了孟流年起身,口中叹气道:“唉!想当初孟兄何等魄力,将孟家由一乡村小户经营至豪绅大贾,谁又能想到一个不争气的子孙竟能将家资散的如此之快,幸得还有世侄你……”说到这里周礼通又是一阵叹气,孟流年也是汗颜以对。
“流年啊!”周礼通沉沉的拍了拍孟流年的肩膀:“不管那不孝子如何胡作非为,你可一定得撑住,不能让你爹在九泉下闭不上眼啊!”
孟流年一路返回,心情是无以言说的沉重,眉心的川字聚拢后就再未散开。孟流年的沉重不仅为这次粮草的事,更为孟家以后的出路。
“公子,孟流年回来了。”
书房内,楼让听得楼展回报,眸中光亮一闪,放下手上的书册随即吩咐道:“将人带到流芳阁,便说是我有事找他。”
就在楼展出门传话的同一时刻,一道口信也是同时送到了聂丝岚处。
秧子从门前得了口信,转到后院对正在写信的聂丝岚说道:“小姐,楼公子托人传话说是让小姐去一趟流芳阁,有事情商量。”
聂丝岚笔下一顿,将最后一句草草写完,装入信封中递给秧子:“知道了,这个帮我送出去。”
聂丝岚稍事梳妆便坐了马车去流芳阁,到得门前下了马车,立时便有一个站在门前的店小二迎上来,恭敬的问道:“可是聂姑娘?”
聂丝岚点点头,便见那店小二笑脸道:“聂姑娘这边请。”
聂丝岚下了马车跟在店小二身后进了流芳阁,那店小二未领聂丝岚从大门而入却是绕了半圈从一个侧门进去。跨过大门,聂丝岚眼前一惊,亭台楼阁,水榭廊桥,眼前所见根本就像是一个布局精美的园子,那里还是流芳阁。
“小二,这是领我去何处?”聂丝岚停下脚步不再前进,那头前领路的小儿也是调头转了回来:“自是领聂姑娘去见楼公子。”
“你当真是流芳阁的伙计?”聂丝岚驻足不前,心头有了一丝怀疑。
那小二挠头一笑:“自然是当真,此处是流芳阁的后园,不是贵客是不得进的。”店小二说完见聂丝岚仍是不动,抬手一指,引了聂丝岚看左手处道:“姑娘且看,从此过去便是流芳阁的前堂。”
聂丝岚弯腰,探首一望,果见了几道月亮门过后隐约的人声鼎沸,正是那流芳阁的前堂。
“如此,姑娘该是信的我了吧。”
在转过一幢两层小楼后,聂丝岚终是见到了独坐亭中的楼让。
楼让此刻正惬意的品着茶,远远便是冲聂丝岚暖暖一笑。
“丝岚可是真慢,我这儿等的蜘蛛都结成了一张网了。”楼让往聂丝岚面前倒是一杯清茶,却还是聂丝岚送过去的茶叶。
聂丝岚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窜进口中,不由打趣道:“你倒算的精,将我的东西做人情。”
聂丝岚并不欲与楼让过多闲话,开门见山的问道:“今日找我来有何事?”
楼让眼皮一撩,看了聂丝岚,似是有些不满:“丝岚与我当真是有事方能相见,就不能闲聊两句品茶观景?”
聂丝岚对着楼让那是时时刻刻都怀了警惕,却又知不能做的太过,抬首微微一笑道:“何曾说过不可,我倒是闲人一个,却是你楼公子大忙人一个,有那闲功夫吗?”
“丝岚这话说的不随心,不是我有没有闲功夫,而是丝岚根本就是一直在躲着我。”楼让突如其来的转了话题,聂丝岚看了楼让一眼简短答道:“没有。”
“没有?”楼让放下手中茶杯,凑过身子,隔了小桌低声在聂丝岚面前道:“难道我的意图就那般明显。”
聂丝岚看到楼让眼中那一丝调笑,心头气紧,眸神中闪过一丝厉色也是挑开了遮掩冷冷说道:“楼让,你的意图明显到不容我误会。”
楼让笑了,极舒心似的,就见他收回身子看着对面聂丝岚的眼神如观笼中之鸟。
聂丝岚心头哀叹一声,这想安生过个日子怎么就这么难,难不成这身皮相就注定命带桃花?
聂丝岚眼神清凉的看了楼让,口气中带了几分恳求:“楼让,楼公子,我聂丝岚就是一市井寻常女子,与你可说是门不当户不对,根本就是配不上公子你,你又何必为难与我。”
“配不上?”楼让眉眼一开,慢慢喝着杯中的茶,看了对面故作镇定的聂丝岚:“那有什么关系,你配不上我,我不嫌弃,只要丝岚觉得我配得上你变成。”
话被楼让一带又是跑出了十万百千里,听楼让这话里的意思聂丝岚思忖他当还不会对自己怎样,或者根本就只是一时兴起,过了便也就淡了。
聂丝岚抚了抚耳旁吹散的发丝,脸色一正道:“还是说回正事儿吧,你找了我来有何事?”
楼让也知道对聂丝岚不能过头,收了嘴边的笑,从袖袋中取出一个信封放到桌上:“这上面的人要孟流年自家打通。”
聂丝岚接过来抽出一看,人倒是算不得多,就四个。
聂丝岚将信收好放到袖中,便是起身对楼让说道:“那我便先走了。”
没有聂丝岚预想中的挽留、为难,楼让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下一瞬眼神已是投向了亭外的花湖。
幸得园子不大,虽没人引路聂丝岚也不至找不到出口,刚要转过那幢小楼便听得头顶“哗啦!”一声响,一盆凉水竟是从天而降,中间还惨遭了些许落花惨瓣。
突来的变故让聂丝岚一时间便懵了,不及闪躲,立时是从头湿到脚,狼狈的站在了当场。
“哎呀!”先是楼上传出一个女声惊呼,接着便是“咚!咚!咚!”下楼之声,再接着聂丝岚面前已经站了一个半大的小姑娘。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那个……没看到下面有人,这可怎么办……”小姑娘一边说一边拿手抚着聂丝岚身上的花瓣,聂丝岚退后一步,拉开与那小姑娘之间的距离。
不等聂丝岚说话,似也是看不懂聂丝岚那不悦的神色,那闯了祸的小姑娘拉了聂丝岚的手便往楼上去。
“你干嘛,放手。”聂丝岚挣开那只拉着自己的手,只见那小姑娘满是愧疚的说道:“我正准备洗澡……水还没动,干净着呢。就在楼上,我姐姐的衣裳你该是能穿的上…………”小姑娘见聂丝岚脸色不松,越说也是小声,怯怯的伸手指了指顶上。
聂丝岚犹豫了一下,但一身这样湿透也是无法出门,终是开口道:“头前领路吧。”
孟流年两盏茶喝过仍是未见到楼让的人,楼展只说楼让正在见客让自己稍待,也没个准话,这让孟流年不由等的有些焦急。
孟流年正想起身走动走动,帘门被人从外面一撩,却似楼展走了进来:“孟公子久候了,请随我来。”
孟流年随楼展下了流芳阁,几近院落那么一转悠,后面竟是别有洞天。
楼展将孟流年领上一撞两层小楼,楼让正等在那里。
“楼公子。”孟流年抱拳一礼,楼让随意受下,指了对面的位子道:“孟兄请坐。”
临窗的小楼,楼让一面正好可将楼下的花湖尽收眼底,孟流年一面却满是园中蜿蜒的曲径。
孟流年见对面楼让一身清爽,隐隐还有些沐浴后的清香,心情似乎很是不错。
孟流年刚到泸州便被楼让的人给带到了此处,还未到家,是以他也并不知道聂丝岚是否已经把信送到了楼让手中,也不知他是否已经答应。
“楼公子,军中…………”
楼让举起手中折扇连摆了三下,打断了孟流年的话:“孟兄,今日找了你来是为同你谈一铺买卖。”
孟流年一楞,眼神询问的看向楼让:“楼公子请说。”
便听楼然不紧不慢的说道:“关中缺粮,孟兄可知?”
孟流年点头,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却不知楼让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我手上有些人脉,但我与他们皆是不好出面,一直便想找了人一起把关中这一铺生意给做下来。认识孟兄后,我便觉得孟兄是不二人选,今天找了孟兄过来便是想问问孟兄可有兴趣?”楼让说的平常,孟流年却是听的心惊,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激动:“不知楼公子所说是关中何处?这铺生意又是能有多大?”
孟流年的反应似乎让楼让很满意,他看着孟流年那双变化精彩的眸子,用手中折扇敲了敲桌面笑道:“长安城一半的粮米。”
楼让话落,孟流年一双眼陡然一亮,心中正在思忖间便听得楼下一声清脆女声如黄莺出谷般传入耳中:“姑娘,你的东西落了。”
孟流年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顺着声音望去,却是见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廊下,背对着自己,发梢处还在滴水,正从另一人手中接过香袋别在腰间。
极短的一瞥,却是立时让孟流年脑中一片空白,回神看了面前的楼让,却见他似是根本未曾听见,正看了自己等着答复。
孟流年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道:“如此大铺的生意,我孟家恐是吃不下。”
“这个我自然有所考虑…………”楼让再说什么,听到孟流年耳中都只剩了嗡嗡声。
在孟流年的脑中转的只有那熟悉的背影,发梢的水滴。孟流年不想将这一切同自己之前久等楼让不来,与初见时鼻尖所闻到了沐浴香气混在一起,可脑袋似乎并不听使唤。
楼展送了孟流年下楼,上来便见楼让正盯着孟流年渐渐远去的身影,嘴角挂了抹凉薄的笑意。
“公子,我看那孟公子似乎并无异样,像是并没多想。”
楼让收回眼神,眉间一挑,语意冷冷的说道:“他想没想,信不信并不重要。”
“疑心生暗鬼?”楼展恍然道。
楼让看了眼那抹身影早已消失的方向似笑非笑的对楼展道:“我要的只是把这颗猜疑的种子在孟流年的心中埋下,日后才好开出花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