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相府后花园。
“染染!原来你在这儿!”一道匆匆赶来的身影打断了苏染的阅读。
无奈将目光从书籍中收回,苏染转头循声望去——
来者是一位清俊少年,身材修长清瘦,着一袭浅紫色锦袍,嘴边挂着温和笑意。
郁闷一叹:“云鹤,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会吗?”
容云鹤走上前去,笑颜如花:“天气不错,我们去骑马。”
“我不会骑马。”
“我们去抓鸟?”
“我不喜欢抓鸟。”
“我们去逛街?”
“我不喜欢逛街。”
“染染!”紫衣少年急了,气道:“你怎么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你究竟喜欢什么?”
“我什么都不喜欢!”白衣少女望了望夕阳,黑眸光芒一闪:“你该走了。”
“我就知道。”紫衣少年嘟起嘴:“可你这样会生病的。”
白衣少女停住脚步,转身望着他,夕阳打在她的白衣上,刺目妖艳,虚幻的不真实。
“云鹤。”白衣少女顿了顿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原谅我么?”
“当然。”紫衣少年笑容如春风。“染染,我容云鹤可以原谅你做的任何事,这是承诺哦。”
“你真傻!”白衣少女的眼眸划过一丝悲伤,小声嘟囔了一句:“那有这么无私的。”
他望着她单薄的背影,驻守了许久,直到雾气缭绕了桃花林,直到夕阳残落了剪影.......
染染.....
“我说了吧,今天骑马最好了。”
凤城外,有一骑白马缓缓而行,马上两人,前面坐着苏染,后面坐着容云鹤。
苏染闭眸,浅笑:“的确,出来走走挺好的。”
“所以染染以后要多出来走动,不然人都可以种蘑菇了。”容云鹤继续劝说道。
苏染摇摇头,“不要了,我不会骑马,出来麻烦。”
“笨蛋!”容云鹤不由手一伸便敲在苏染脑袋上,“不是还有我嘛?只要染染想去,云鹤都会带染染去的。”
“云鹤......”苏染叹了一口气,淡淡道:“你还要娶妻的,一直陪着我不好。”
“谁说的,不管将来云鹤是否娶妻,只要染染需要我,我必会赶到你身边。”笃定的语气,不容反驳。
“我们现在去哪里?”
“染染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苏染沉思片刻,抬头道:“不如你教我骑马吧?”
“好啊!”容云鹤抬手揉揉苏染的发顶道:“你要求的,我什么都会答应的。”
天空被朝霞染成了火红色,流水倒映着桃红云彩,微风乍起,细浪跳跃,搅起满湖碎金。
湖边垂柳婀娜多情 的枝叶上挑着几缕乳白色的雾,雾霭里,隐约可见一个清雅的背影正在胡编掬水洗面。
紫衣少年右手抓着一捧干草正在喂马,通灵白驹打着响鼻,温驯地在他怀中磨蹭,津津有味咀嚼干草。
苏染梳洗完后走过来,肤色莹若挚玉忧悒,长长乌发随意用白丝带一绑,几缕湿发掠在耳际,隐约有桃香浮动。明眸流转间神韵如水,光华内敛。
“咻——”白驹嘶鸣了一声,献媚地往苏染怀里钻去。
气得容云鹤忙不迭拉住这匹色马:“雪空你看什么看?她可是我的人,你还想占便宜?”
白驹被教训了一顿,轻轻低鸣着,明亮的大眼睛里水光盈盈,满是委屈。
苏染心里暗道: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马。
“云鹤,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就可以了。”容云鹤无比感慨:“真没想到,染染学马如此迅速.....”
“我也没想到。”苏染淡静一笑,飞雾孤灯:“竟这么快就学会了,不过不甚熟悉。”
“回去要自己骑还是我带你?”
苏染思索了一会儿,颇有点尝试的味道:“我想.....还是你带我回去吧.....”、
“染染.....”
“我怕我骑得话,不知道回去都几时了。”苏染拍拍他的肩膀,巧笑道:“下次我们一起赛马吧。”
“染染,你刚学马。”容云鹤扯着缰绳,戏谑地拖长尾音:“你确定要跟我赛马?”
苏染清雅微笑:“我只知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容云鹤眯着一双桃花眼,颌首:“勇气可嘉。”该赞她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苏染轻抚马鬃,不温不火的语气下隐隐有桀骜的英气:“怎样,比不比?”
容云鹤懒洋洋地挑起眉毛,慵懒中有股子说不出来的自负:“到时可别食言啊!”
“当然。”
只是当时的两人都不知道,原来有些事不可预料......
而当初的誓言,又有几分能相守。
当苏染回到府中,便发现了一个她这一生极度不想见的人。
苏染很少厌恶一个人可以厌恶成如此这般,无奈这人便做到了.......
“染染,今日三王爷特地前来,你们两个慢聊,为父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萧若离笑的无比开心:“相爷慢走!”
正值相府花园百花盛开,万紫千红,然而苏染端坐在榻上,气韵风华竟令身旁百花黯然失色。萧若离不怀好意地笑笑:“苏小姐久违了,自上次一别之后,在下甚是挂念,所以本王今日特地前来,以解‘相思之苦’”
苏染的脸色绝对不像情人久别重逢的欣喜,相反的,剑眉微皱,显得淡漠而凝重。她心思内敛深沉,眸光流转,眼底只余清冷。
萧若离见她是跟那日见着的少年一起回来的,不由奇怪道:“你去哪里了?”
“我去哪里不需要跟谁报备。”她的声音静静的,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况且这是我家也轮不到你来质问我。”
“可你是本王的......”
“我的确与你有婚约在身。”
“那你.....”怎么说轮不到我质问?
苏染沉默了一下,认真道:“有时候,看到的并不是真的如眼前所见,眼可以盲,但心却不可以盲。”
当苏染平静地说出那番话后,萧若离顿觉脸上一热,不由呐呐说道:“你说的对,本王不该妄自言论。”
苏染穿着样式简单不过的白衣,没有佩戴任何饰物,手上正捻着一根桃枝,平静温和的神情,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让萧若离想起前些日子在院中见到的蝴蝶。
“苏染可还记得你我初遇时,本王赠与的那桃枝。”
苏染脸色一沉,温润如玉的面庞像结了一层冰霜,带点冷,有点厉。她讥诮地盯住萧若离:“王爷可是在‘提醒’奴家。”
有时,提醒和威胁是同一种意思。可偏偏,她苏染最不吃就是“威胁”这一套!
“不,本王只是想说。”他俯下身凑近她:“当时情景本王已全然忘记。”
两人注视堆放半晌,忽然相视一笑——
一个俏丽少女从后山跳出:“小姐——”
萧若离见过她,就在桃花林里,碧水河边。
“怎么又是你?”少女显然也记得萧若离。
实际上,很少有人可以忘记萧若离。
毕竟他可是京城里所有待字闺中的少女的梦中情人,理想夫婿。
“呤香,不得无礼。”苏染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温和,悠弱,却有种说一不二,不怒自威,令人兴不起丝毫反对的魄力。呤香立马闭了口。
“小姐,我们回去吧,你看天色都已这么晚了......”呤香介意道。
“呤香你先下去。”苏染拂去衣上落花,姿态高贵优雅:“夕阳无限好,我和王爷再聊一会。”
“小姐~~!”她不想让小姐待在这里,突然瞥见苏染面色一沉,心中一冷,立刻咽下几欲脱口的反对,乖乖离开。
“王爷,有一事,一直想与你商量。”苏染抬眸与他对视,无比正经道:“我与王爷成亲,已三年为期,三年过后,请王爷放我离开。”
与其说商量,倒不如说是告知。
“苏染.......”他敛起笑容,沉浸如千年深潭的剑:“你想逃离本王的身边,告诉你这辈子都别想。”
说完也不看苏染的脸色,拂袖而去!
苏染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