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地一声，门猛地被撞开。
我蓦地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往门外看去。冷玥亦是将目光移向了我，定定地凝视着，一动不动。侍卫们都往两旁让开。
转而，他看到了琴娘。刹那间，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情，表情有些复杂。我想，此刻他的心情，也必是更复杂的吧。
又见故人，总是让人想起很多往事。双方都很久没有说话，一直保持缄默。
还是门外被绑的陈妈大嗓门地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寂静，嚷道：“冷公子，现在人也找到了，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冷公子，您大恩大德……”
“把这个女人抬下去，”冷玥的命令不带一丝感情，只看得见他的嘴唇在动，“以后冷府所有的杂务，由陈妈全权处理，让秦管家监督她。直至……死！”最后一个字是从牙缝里咬牙切齿地挤出来的。
“是，少主！”那些侍卫们毫不犹豫地拱手作揖。
“冷公子……冷公子……冷公子啊！您绕了我吧……”陈妈的脸上血色尽失，连连叫嚷，“我错了！我知错了！冷公子……”
“嚷什么！”侍卫将她越拖越远，“让你到冷府也是你的福气！”
福气？我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就这样，陈妈被那些侍卫拖了下去，一直叫喊着，不肯屈服。这就是她的下场？我蓦然地竟有一种想放声大笑的快感。只剩下了我们三人。静静地。不知到底是什么气氛，但是总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很诡异的气氛，让人不知怎么开口，不知开口该说什么好。我似是想起了什么，俯下身来，在琴娘耳边用小得只有我们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问道：“琴娘，我真的……很像您的女儿吗？”
她微微地笑了，抬起头来凝望了我半晌，笑笑地点了点头，也悄声答道：“像，很像。”
我坦然地笑了，站起身来，迎上冷玥的目光，轻笑道：“冷玥，我跟你去冷府。”
他猛地怔住。待反应过来后，竟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眉头紧皱，眼睛深邃得不见底。
是因为有人直呼了他的名字么？而且，还是我？
还是因为，我的决定使他吃惊？放低了我所有华丽的称呼，在现代，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商人而已。
无奸不商。
既然打算做好事，那么我也不会只是单纯地帮他们。我也有自己的追求，我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留。
所以……我依然有着自己的计划——在脑中闪过一道明艳的光，将是我今后要走的路……
“是么。”他淡淡的开口。
我努力使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来，让自己尽量平静，“我身旁的这位是谁你也应该清楚。当然，决定是我自己下的，你不必质疑。”
“好……”他呐呐地回答，眼中的忧伤仍然没有散去，却可见已经浮现了淡淡的喜悦。
“在那之前，”我镇定地说道，“我希望你能把我的丫鬟救出来。”
他没有回答，而是望向了琴娘，艰难地开口道：“伯……母……”
“伯母也要走了。”琴娘站起了身来，身形却有些不稳，我赶紧扶住了她，“年轻人，不要太为难自己。我也是从那时候走过来的……大风大雨，什么都见过了。孩子，以后要好好地过……过去的一切事情，都不要再提了。都忘了，忘了吧……”
“伯母……”冷玥的手中，已经被他掐出血来……怕是，在隐忍着往事的痛楚吧。
“不必再多说什么，”琴娘虚弱地摆摆手，“我要走了……没什么牵挂了，就走了……我相信虚姑娘，”她拍了拍我的胳膊，坚定地对冷玥说道：“我相信她！我琴娘看人……绝对不会看错！”
冷玥闻言盯着我看，眸子里闪烁着不知名的色彩，却终是懂得了琴娘话中的意思，微微颔首，“伯母，慢走……”
我不自主地松开了琴娘，看着她脚步蹒跚地走了出去。
没有了女儿，没有了丈夫……整个世界对她来说都已经陌生吧。如此这般地在俗世活着，倒不如自己去寻个清新舒坦的地方？
我想，她的心情，我都能理解。
因为，曾经，我也这么绝望过……
罢啦罢啦，过去的事有什么好提？
“有华。”我望向他，“帮我救出有华。”
“你有什么筹码？”他突然深不可测地轻笑了起来。
我的脑子迅速运转，冷冷地出声，“你不是想我去冷府吗？你帮我救出有华，我就去。”
“既然都不是你自愿的，那也了无意义。”冷玥冷然地瞥了我一眼，“你的手中，已然没有了可以要求我的筹码。”
我的心一颤，竟涌上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感，却还是倔强地回道：“那好，人，我自己去救。大不了我同样一死。”
“虽然你像，但是不是我在乎的那个人，”他一眼看穿了我的想法，“这点不仅你清楚，我比你更清楚。所以，虚姑娘，不要把你自己的身价看得太高。”
一语中的，我无言反对。
我淡淡地睇了他一眼，压下心中的不快，轻轻地拿过一个蜡烛，快步走出了这个房间。
没有筹码么？
这句话，为什么听得我想哭？
是啊，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就连拿一条人命来换一个帮助的资格都没有了，我还有什么？
为什么，前面就只有黑暗呢……
就那么一丝光明，上天都不赐给我。
我走出了这黑暗的通道，回到了原来的房间，发现门已经是开的了。也就是陈妈刚才带冷玥进去的时候开的门吧。
青楼……多么肮脏。
而我，却身处于此地，不能离去。
好可笑啊……
冯怡然，新月公司的总裁，竟已沦落到这种地步。
我冷冷地看着每个来这里寻欢的人，每个妖艳的女人，随意揪来一个，便问道：“你们这儿是不是多出来个丫鬟？满身是血的。”
“什……什么？我不知道……”刚刚还嬉皮笑脸，与那些富家子弟们调侃的青楼女子见到我骇人的表情，马上变了脸色。
“说！”我紧紧地皱眉，一下子将她拎起，抵在墙上，手不住地颤抖着，狠狠地逼问。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用来诱惑那些嫖客的梨花带雨的招式又用到了我的身上。
我的手滑到她的脖子上，死死地扼住，“说，还是不说？回答。”
有华……你一定要等我啊！
一定，要支撑住！
我的心内恐慌不已，一直惦记着有华。
“啊……”她惊愕地尖叫，“在……在柴房里！浑身……浑身是血……”
本来还想看场好戏的人，此刻全都跑得无影无踪。终是知道，我是来真的……
听了她的话，我的手一抖，放开了她，颤声问：“柴房，在哪？”
“在花园的后边，有个破屋子就是！”她惊慌地指着，巴不得我快点儿走。
我一个转身，用了轻功。只一刹那，便已站在了后花园的中央。
虽说已快到了夏天，晚上却还是冷风习习，让我感到了透骨的寒意。
我环视四周，心中焦急万分，却始终寻不见她所谓的那个柴房在哪！
“啊……嘶……”不远处传来疼痛的呻吟声。
我心中一动，赶紧寻着声音飞身而去。
终于，我发现了一个小黑屋！
那么有华……就在这个里面吗？
满身是血的……有华……
我走近了那个屋子，打开了门。
这是怎样的一副画面啊！
我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此时所看到的！
有华披散着头发，浑身是血，连身上哪一块儿青哪一块儿都分不清了。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起，不停地打摆子，嘴里迷迷糊糊地呢喃着什么。我心疼得将她抱起，紧紧地偎着，眼泪自我的眼中夺眶而出。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我不应该带着她一道出宫，不应该让她离开李贤书的身边，不应该让她来照顾我……都是我的罪！
这一刻，我多么想让自己去死！
“有华……有华……”我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嘴里不住地呢喃着她的名字。
月光撒进小屋里，冷冷清清。
“我帮你救她。”一个低沉的男声传入我的耳中，我不由得诧异。
他，一直都在跟着我？
“但是，你要答应我，随我去冷府，不得离开半步。”他依然不让步地提出要求。
为了有华这一条人命，这陪我走过了多少风雨的人命，我的自由又是多么不值一提！只要为了有华，什么都可以。现在，总算，有了一个值得让我活下去，让我去为她做些事情的人。
“好。”我咬着牙，艰难地吐出这一个字。
只一个字，说不定就圈定了我的所有……
“啪！”他打了个响指。
“少主！”
“把这个丫鬟带回去，找城里最好的大夫给她看！”他的语调依然不变，却在我的心里激起了欢快的浪花！
不再奢求什么的我，连自由也不要了……
所以，有华，你一定要醒来，一定要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