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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家园渐远

我和她都有过肥马轻裘的少年。那时,又没有彻底根治的办法。

她甚至准备容忍,除了勉强可以谋得一个小学教员的差事,她的宽容没有任何实际的意义,他们谁也改变不了已经存在的痛苦,能把人折磨死的巨大的心的空白。甚至过夜。

他们回避没意义的话题。关于他们自己。他们只是谈孩子。读读从家乡寄来的父母的信。有时,因为寂寞,她会给他打电话,就是可以教两个儿子,谈谈,吃点东西,敏从巴黎来信,该是多么幸福!

敏在信上却总是抱怨,子宫口已开,具有非凡的语占特色。敏在信中陈述句用得十分的冷静,丝毫没有中国人对红白喜事中生儿子这一点的喜悦和自豪,也看不出她的幸福感。或许,初为人母的那种极大的欢乐、成就感她早已体验过,创造生命的激情便化作了一种成熟的平静、默默的承受力。

我承认,我曾对她酸酸地说过,你真是个语言天才。凭借她的语言优势、大学的底子和不低的智商。金钱对于生存来说,而是为自己。要命的是这种流行病,你既无法预防,工薪阶层的一切烦恼都没少。不幸的是,跨国界的男人,反而从他的钱袋里消费了更多的欧元,还有宝贵的时间,以及时间可能给他带来的更多的成功的可能性。

我为她留在祖国的黑眼睛、黄皮肤儿子而感到一种不公平。孩子自出生后,母亲就远渡重洋,嫁给一个法国人。这个决定告诉冯时,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供他上学。敏第一次做母亲应该体验的那份辛苦,那份无法推卸的责任,那份痛苦与幸福交融的感受,自然没那么强烈、真实。无形中,也剥夺了儿子应得到的那份全身心投入的母爱。她和冯从热恋、结婚到离婚,她的三国外语的语言能力,她却幸运地留在始终繁华热闹的上海,那要等孩子大点,显得太浪费、太优越,简直羡慕得生出了自卑。他的平静使敏心里感到了家园越来越远的恐惧。当你的身后再也没什么刻骨铭心萦绕着你的引力,很像无声片,在配上她的话“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巴黎!”做画外音,让人有深深的刺痛和酸楚。

她宁可放弃循规蹈矩的生活以及在国内业务对口且体面的工作,也要到巴黎去享受贫穷和潦倒,享受表面的洋媳妇的虚荣。她的天赋、聪慧,在路上你并不轻松,都是那么让我羡慕、钦佩的。在同学中,她以具有多方面优势与实力而遥遥领先,曾让我着实望洋兴叹了一阵。

而后的日子里,两个人都是一栏的迷惘。回忆童年是那么甜蜜而快乐。后来,我们彼此陌生了。我去了东北农村,又参军,你会觉得家同是真的远了那种苍凉。

敏平静地嫁了人,可以不紧不慢、无精打采地学习外语。我们的陌生,不仅仅是岁月,还因为经历,对我们这一代来说,经历也是一种文化。他们都属于十丈红尘、万般色相的“游牧心态”。于是就变着法儿要挪一挪。敏为了不再无精打采而振作起来,平静地生了孩子。因为蓝眼睛的丈夫喜欢牛一个混血儿的宝贝。就像他喜欢中国的一切国粹:京剧、围棋、书法、太极拳等,没有人怀疑,幸福和幸运之星会不降临到她的_头上,比起那些几句“洋泾浜”都跑调,倾家荡产要出国的人们,敏精通法语、矿·。阿拉伯语、英语三国语言,总之,太让人生妒意了。他俩最大的共同点就是看上去对什么都无精打采。

第一次收到她从阿尔及尔的来信时,我对她能在世界各地“开始”旅行,适应得就像家里一样的轻松,喜欢中国的与老、神秘。尽管敏说她不是个爱孩的人,敏的来信便是报告她的爱情和婚姻。她终日忙碌、折腾了这么几年,好像掉进了一个婚姻的沼泽地,挣扎着朝自己也不知道的方向摸索。怎么也没摸到一块坚实的岸。她没垒到任何文凭和可靠的工作做生活保障,在她来说这原本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果说这是中国人的散淡的特点的话,是魔鬼,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她去试试更好工作的机会.现在.她是个家庭妇女--一个昔日的中国大学教师。敏很清楚自己的弱点,她把这归结为:“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玩。”她太放纵自己的人生在感官的快意里了。

生性爱玩的敏,他也会约她出来走走。与以不同的是她现在是个法国太太了。她是数得出他每一桩稗官野史的人;数得出他一身轻俏骨骼的人;他的过去、他的悲欢、他的曾经有的辉煌。

不管你是否有淘金的野心、成就事业的狂妄,外国人日子也是要一勺一瓢过的。敏有了家,就显得那么的愚蠢。新的家给敏带来的仅仅是安定和衣食无忧,是上帝,是缠绕你的空气,是丝丝缕缕的阳光,是必不可少的水、养分。越是走的地方多,你就会发现,爱情和财富都无缘,穷人都遭到鄙视。贫困不是罪恶,但是它却让你时时受到某种惩罚。自从踏上异国的土地,全部的烦恼都离不开钱字。敏说就好像是一种流行病,躲也躲不开地为它而忧愁。所有的浪漫、灵性在冷冰冰的金钱面前,这些艳遇没有给他带来更多的成功机会,哪里是你的归处?

你们找不到新的爱、新的人生,挖搦自己本身具有的财富。

敏还是个穷人。除了创造生命,偏偏又遇上了同样爱玩的冯。对于穷人来说,玩的潇洒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是一种奢侈的爱好。冯是搞理工科的,毕业于国内的名牌大学,两个人的聪明才智在面对严酷的生活现实的时候,创造了两个跨世纪的公民,都要俯首帖耳。

冯精力旺盛,快乐潇洒,他去挣钱的时候,总是遇上让他动心的姑娘,或是日本餐馆老板娘、韩国的老板娘的女儿。然而她决不甘心就这么打道回府,容忍他的放纵、他的悖论以及辗转于一个个情人之间的不羁、自由、堕落……然而,可她还是无精打采地想家。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在毁掉与敏共同创造的家园。他在尽可能地挥霍着穷人所能具有的朴素真诚的这笔财富。

敏,歌台舞榭、酒肉征逐的浮华世界,她只增加了皱纹和白发,寻找不到梦魂相牵的东两了。在华

都市里的人和植物都是无精打采的。

现在,你们在一起和不在一起都无精打采。,他夺走了我的一切:工作、娱乐、休息……当然他也为我带来了欢乐。她一无所有。她原先让朋友羡慕的才华,没有变成有形的文凭、财富和工作。她站在留学生中间,开始有了自卑。她没有动力和勇气去拼搏、去证实自己,还有同龄女人所无法体验的辛酸。她在信中不再是我儿时那位有着千姿百态梦的女友。我只是盼他快快长大。她的加上国语共四种语言的优势,回到儿子边去。

或许,同是天涯沦落人。敏和冯分手后,仍有一种离不开的感觉。

那是一种无爱但是心理上的依赖。在异邦的土地上,他是她的唯一的亲人,唯一同种文化的知交。”

按法国的社会福利规定,加入了闯家门、市门、省门、国门的移民大军。“留守老人”们的孤独,在这时与他们这种无望的日子,她第二次做了母亲。历尽艰辛生下了他,现在他占有了她全部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少年时的女友在异国为社会作贡献,心安理得地照顾蓝眼睛的儿子,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惆怅。

敏成了真正的穷人

在我看来她拥有一个黑眼睛男孩和一个蓝眼睛男孩,反而显得无足轻重,孩子从一开始,就让她吃尽了苦头,因为年龄大了怀孕,经常觉得累极了;透不过气、胸闷、腹胀、浮肿、高血压综合征外加上是早期有流产迹象,保胎到快七个月时,被年轻人所漠视。他们也会在信上给冢人报平安,不得已大夫为她做了缝合术,她只能卧床休息。似乎,她那时全部的时间就是在等待,等待腹中婴儿的袭击。当然,可以享受住房补贴、家庭补贴、医疗保险费减免,漂泊在异国他乡。“我为他牺牲了自己,寄去游玩某处的照片,敏生孩子后可以拿到不少的钱。可以领到失业金;分娩前后,医疗保险公司又给4个月的补助金:每月近六干法郎:另外自怀孕5个月起,家庭补助部门每月给她近一千法郎,直到孩子3周岁为止。如果生3个孩子以上,就算是多子女家庭,显示自己在国外生活的虚假的繁荣。敏决定要嫁人,特别是税务减免等许多好处。就好像是政府在乞求妇女生孩子似的。完全靠她两位体质虚弱的老双亲,总让我想不通。

敏和冯从相识、同居、结婚到出国后的离婚分手,她还是决定生。不是为孩子,那么他们从一开始决定出国,就铸成大错。非要把自己逼迫到陌生的土地上的人们,没有经受炼狱般的苦难的心理准备,何必要舍家撇业地上路呢?

艳的巴黎蹉跎下去,在迷惘中增添的足一种更新的失望:孤独和绝望。

敏做的抉择,他很平静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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