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元娘气得脸色发白。
先抢了容元在先,她知道这种事不是女子的错,错只在男人,所以看着这丫头再不顺眼也以礼相待。
此时明明是龙九的人了——龙九手里什么宝物没有?怎么还来到她这里抢东西?
是龙九属意的么?他那种孤傲的性子,不可能的。
难道两个人根本就是萍水相逢,是江湖中人胡说八道?可这也不对,那日他们两个同来,眼角眉梢都含着情意,也很有默契的样子。
肖元娘着实陷入了云里雾里。
萧珑将珍珠链收起,拿起折扇,取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轻轻放在桌上,“老鸨说我与你相识,等走时再付银两。”
肖元娘转了转眼珠,生出狐疑。这种人,她实在是没见过。
“这五千两,给你压压惊。”萧珑说着,手指碰了碰肖元娘的脸,“你有着倾城容貌,又身怀绝技,能走出去就走出去。只有莲花才能出淤泥而不染,人不能。”之后抬手解了丫鬟的穴道。
丫鬟即时喊叫起来,可话音还未落地,萧珑的人已掠出窗外。再转头,看到肖元娘眼色复杂,含着落寞。
海上。
龙九站在甲板,负手而立,迎着凛冽的海风,望向远处。
已经半个月了,找不到她。
只听闻她两次作案的消息。
他可以说坐拥金山银山,可她不稀罕,偏要在刀锋上起舞,拿性命开玩笑。
如此,便是无意回京城。
她所有的亲人如今都在相府团聚,她却飘零江湖。
她连荣华富贵都不想争取。
阿浔……
你要的是什么?
只是一片朗朗天地,只是一个人自由自在么?
不是,他知道,不是那样。
她只是太倔强,命途太苦。
女子如她,男欢女爱花前月下,在她心中大抵是件太遥远太不切实际的事。
所以那夜她盛放成花,所以她道别离。
她只是要留下一段回忆,不枉江湖行,少年游。
甚至不给他时间弄清楚以哪个身份与她共度浮生,就绝然离开。
真的打算一个人孤单一生么?
他不允许。
心,疼。
心疼她。
寒烨走到龙九身后,道:“九爷,大小姐昨日在江南现身,盗取了肖元娘的珍珠链。肖元娘透露,大小姐是拿她的珍珠链换纹银八万两,甚是恼怒。”
“第三次了。”
“是。”寒烨能察觉出语声中那份失落,心头唏嘘。半个月,三次作案,雪衣盗比之往日,未免太忙了些。
“她不是贪心之人,日后怕是会隐居一段时日。”
“九爷的意思是——”
“用萧丞相开刀。”
“明白。”
寒烨走后,吉祥慢吞吞懒洋洋地走到龙九身边,抬头看看他,满眼哀怨。
自从她忽然离开,吉祥第一日连一点东西都没吃,之后一直恹恹的,连淘气的心思都没了。
龙九将它抱起来,大掌轻抚它的头。这些日子若说有所得,便是他与吉祥不再相看生厌,相安无事。
吉祥一点回应也无。
“她不要我们了。你想她么?”
怅惘的语声消散在风中。
京城。
城门落锁之前,一匹黑马狂奔而来,上面端坐的女子,一袭黑衣,面罩轻纱,一双眼泛着清冷的光。
骏马踏入京城长街,女子环顾四下,狠狠拍马,似是厌烦所见一切。
骏马最终停在繁华市井中一座院落门前。
女子下了马。
有一名妇人迎出来,接过缰绳,恭敬笑道:“小姐快进去吧,奴婢已将饭菜备好。”
“烫一壶酒。”萧珑语声顿了顿,“烧刀子。”
妇人讶然,之后称是。
院落中只有三名妇人打理,很是安静。
萧珑坐在桌前,将一杯烧刀子一口气饮尽。
辛辣呛口。
她若有所失地环顾身边、脚下、对面。
没有吉祥,没有他。
太安静了。
想哄谁气谁已是不能。
再端起酒杯,想起他的命令:“给我戒掉!”
“戒掉,太难了,太难戒掉了。”
白皙瘦削的手虚虚握着酒杯,无力说出这一句,疲倦地吩咐:“下去吧。”
服侍在一旁的妇人称是,退下。
萧珑勾起唇角,却知道,自己此时是比哭泣更悲伤的模样。
喜欢不喜欢,别离后才知道。
喜欢,太喜欢了。
原来轻易被一个男人气得暴跳如雷的时候,已经证明他不同于别人。
原来所有自以为的忍耐让步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是心底里不想回拒。
明白了。
男欢女爱是这么回事。
欢愉了人心,也伤人心。
等着吧,总有一日会平静地想起。
醉生梦死的日子久了,也许会在某一日忽然忘记他容颜。
留我一人逍遥,还你一身自在。
强迫自己举筷吃些东西。自江南到京城,路途遥远,累了。
休息两日,总要回相府看看,去见见父亲。
菜送到唇边,又是片刻失神。
不曾给他做过一餐饭,她厨艺是百里挑一的。
不曾做过的事很多,也好,他能记起的事情不会太多,忘掉的也就更快。
几口饭菜,一壶酒。
萧珑自然醉了。
第二日醒来有点头疼。
妇人打来热水,在一旁服侍着,闲话家常:“今日奴婢听闻了一件奇事:风逸堂主竟广发告示,说是萧丞相交不出一个人的话,就要将相府灭门。”
萧珑拿在手里的手巾猝不及防掉在地上,“你说什么?”
“奴婢、奴婢……”妇人不知所措,“奴婢没有胡说,告示贴的满街都是,奴婢拿回了一张,小姐,不信您就看看,奴婢真没说谎。”
“去拿来。”
“是是是!”妇人跑出去,旋踵归来,将告示递给萧珑。
萧珑看罢,脸色慢慢转为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