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九深深地吻她,“阿浔,我担心你。”
“不用。”萧珑笑着,“我没事,真的。”
越是这样说越是说明她难过。
在该生气暴躁的时候她却平静,只能说明她被伤到了,却不愿倾诉,甚至不屑于流露。
肖元娘所在之处是万花楼。
万花楼、百花谷——萧珑自是明白,此花非彼花。
她与龙九堂而皇之走进百花楼,不顾外面闲人议论。
今日算是个好日子——万花楼堂内人头攒动,花魁肖元娘于今夜当众献艺。
萧珑心情不好的缘故,坐下来就叫住伙计:“上一坛好酒,告诉肖元娘,雪衣盗在此等候,愿与之共醉。”
伙计见闻颇多,听到雪衣盗三字便是一惊,之后满口应下,去了里面。
少顷,衣饰单薄、容颜如花、千娇百媚的女子走入堂内。
众人很安静,是因着龙九的俊美寒气、萧珑的清丽绝尘。是以,再看肖元娘,竟不觉花魁有何过人之处,目光在她身上梭巡片刻,又齐齐凝视萧珑。
换做别人,怕是会生出妒忌、懊恼,可肖元娘并非常人,脸上绽放出千娇百媚的笑,娇花弱柳般走到萧珑、龙九案前,款款落座。
龙九报以冷脸。
肖元娘不为所动,坐下便倒酒,之后对二人举杯:“二位前来,是元娘之福,薄酒略表心意。”语毕,一饮而尽。
萧珑与龙九随之饮尽杯中酒。
萧珑笑道:“我是来找你喝酒的。”
肖元娘看向龙九。
龙九道:“的确是。”
肖元娘抿唇浅笑,“最好不过,我已许久不曾开怀畅饮。今夜,望宾主尽欢。”
萧珑不说话,倒酒,喝酒。
本来,她是对肖元娘好奇颇多,今日却是统统没了,只想喝酒。
萧珑喝酒的样子,除了举止,就是男人做派,端杯必喝,喝必饮尽。龙九与肖元娘也不输她,只是端杯的速度比她慢一点,一个是优雅,一个是矜持。
萧珑一直不记得那晚自己喝了多少酒,只知道喝的不少,却没醉,心里竟是空前的清醒。
龙九则一直记得她那夜豪饮,面不改色,一双明眸始终水光潋滟。
上楼梯的时候,萧珑盈盈笑着,扣住龙九的手。
走进房间,见到一脸不满的吉祥,她呵呵笑着,和它腻了一会儿,慵懒倒在床上,手无力起落,“水。”
龙九给她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唇边。
萧珑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完,在他转身之际,拽住他,“别走。”
“我不走。”龙九将被子放在床头小几上,坐下。
萧珑先是枕着他的腿,之后拽倒他,依偎到他怀中,“抱抱我,好么?”
“好。”龙九环住她,双唇滑过她脸颊,“阿浔,怎么了?难过?”
希望她闹出来,发泄出来。
“没事。”萧珑声音闷闷的,“我只是喜欢这种感觉。大概是抱过我的人太少的缘故。”
龙九吻了吻她的唇。已不清楚,自己一番举措,对她到底是好是坏。
可有些事,她迟早要明白要面对。
“不知道为何,被你抱着,总觉得特别熟悉。”萧珑把脸埋到他怀里,摩挲着他衣服,“竟让我想起江夏王。”之后便是轻笑,“怎么可能?你与他是两路人。可是,他整个人也是冷冷的,人却特别暖。与你一样。”
“怎么会对他念念不忘?”龙九抚着她长发,温声询问。
“那年,我随姑姑去了她婆家,去了才知,姑姑与她夫君正要和离,闹得不可开交。姑姑没时间管我,我又贪玩,就去了郊野散心。”萧珑有些费力地回忆着,“就是那次,我被一条毒蛇咬了。我看到那种东西就吓得不知所措,已至于那东西竟缠上了我手臂,你不会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这样说着,她瑟缩一下,心有余悸。
龙九拍拍她,“不怕,都过去了。如今有我。”
“后来,我才回过神来,将那畜生弄死,却已中了蛇毒,没过多时便昏迷不醒。”她语声慢慢转为轻快,“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夜色深浓,到了江夏王帐中。”
龙九极力在回忆中搜寻着。夜、被蛇咬伤的小女孩……
“他应该是不记得我,那时我脸上有一道疤,容貌丑陋。”萧珑抬手,摸到了他那一撇小胡子,“我却记得他。”
“脸上有疤——怎么弄的?”龙九不经意岔开话题。
“是我娘气急之下失手打的。”萧珑笑着抬脸,手指滑过右眼睑下方,“疤原来在这里,好长一道,难看死了。后来用了良药才消失不见的。”之后眯了眼睛,“否则,之后的京城第一才女怎么会是容貌寻常之人?若不戴上面具,便是一名丑女。”
龙九淡淡笑道:“人之美丑怎能以貌相断言,是你想太多了。”
“江夏王也是这么说。”萧珑赧然一笑,“我那晚应该是和他胡说八道了很多,却不记得——蛇毒作祟,人是迷迷糊糊的,记不清了。”
龙九语声格外柔软:“想来你是引得他心绪明朗。你这小东西,便是气人的时候,说话也引人发笑。”
“那我倒不知道。”萧珑显得有点沮丧,“真担心在他面前胡言乱语闹出笑话。只是记得,他整晚抱着我,告诉我过一两日便能无恙,还命令不许胡思乱想,要好好活着。”
她自心底漾出愉悦地笑,“他说,人到何时也不要悲观,要活着,好好活着,要让亲者快,仇者痛。他说,他相信我日后是活得最自在的人,也相信我日后也能如他一般,倾全力造福苍生。”
龙九丢失掉的回忆,在这一刻,终于被她唤醒。
只是他还是不知道,便是那一夜,他改变了一个性情顽劣的女孩的活法。
萧珑却愈发沮丧,“知道吗?那夜他除掉了面具,整夜抱着我,我从来不敢想象,他待人竟是那样的好。可我却因为蛇毒缘故,视力模糊,无法看清他的样子。只是模糊地看到,他留着小胡子。别的就什么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