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珑笑着放下茶盏,“过段日子,我会让你们母女相见。”
二夫人声线绷成了一根细线,“是……是真的?”
“是。”萧珑优雅起身,忽然挥手给了她一巴掌。
出手很重,二夫人嘴角淌下鲜血。
“疼么?”萧珑沉声问她。
二夫人迟疑片刻,木然点头。已经习惯了的样子。
萧珑指向茶盏,“喝。”
二夫人端起来,不顾茶水烫热,几口就喝下,之后问的却是:“你还会安排我与南烟见面么?”
“会,怎么不会。”萧珑笑得居然很温柔,“你还知道疼就好,别忘了,我也能让你女儿疼。”
这才是击中二夫人要害的话。
“记着,谨言慎行。否则,我会让萧南烟亲眼看着你被我凌迟。”轻声说完这一句,萧珑款步走到院中,窝在躺椅上,扬声唤来吉祥,亲昵地贴了贴那张闷闷不乐的猫脸,抱在怀里。
当夜,二夫人折腾了起来——那杯茶里她的确是做了手脚,用的是一种毒蜘蛛的毒液。
一直不出房门的东方澈听到动静,出来询问:“怎么回事?”
“去问她。”萧珑淡漠瞥过他,轻摇手中折扇,“好歹也是你的二姐,你总该去探望的。”
“不急。”东方澈没动。
“好歹你也是我小舅,怎么就由着东方睿搬弄是非?”萧珑愈发冷淡,“你也怕我忘了我是谁,舍弃这个家么?”
“你多虑了。”
“但愿。”萧珑闭上眼,“但愿我走后,你还会尽心照看家中一切。”
东方澈问道:“你要走?”
萧珑继续撒谎:“把你们看不顺眼的人带出去,给你们清静,让你们放心。”
东方澈苦笑:“你终于厌倦了,累了。其实你并不情愿。”
“只要事关男人,你们就会说莫名其妙的话。”萧珑语带笑意,“你们总会忘记,我早已是个死人,谁会娶一个不存在的人?谁又会娶一个一生隐居的人?”
东方澈为之动容,不忍,“我们只想让你嫁一个配得起你的人。”
萧珑轻笑出声,“可我又配得起谁?一个江洋大盗,做的尽是偷偷摸摸的勾当,难为你们还视若珍宝。”
笑声中的苍凉让东方澈心疼,伤怀,“不许胡说!怎样的女子也比不得你。”
“算了,不说了。”萧珑的坏情绪只有片刻,之后便打趣,“我总要等你娶妻,等姑姑、小姨出嫁再做打算。你们有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如寻个眷侣回来。”
东方澈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去了二夫人房里。
“萧珑,你这魔鬼……”房里传出二夫人的喃喃低语。
萧珑心情愈发明朗。某一方面来说,她得感谢二夫人,没有这样一个人,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折磨一个人。
善念,人要有,要拿来回报善待自己的人。
残酷,人要学,要拿来对付自己痛恨的人。夺走她在乎的一切,让她心里恨着脸上却只敢笑着、卑微的讨好自己。那才是最让她不甘、怨恨、痛苦的手段。
将人杀掉并不能泯灭仇恨,从来不能。
报复该是成年累月,寸寸凌迟她的尊严。
第二日清晨,萧珑分别给了东方澈和阿福一张银票,让前者按时去抓药,让后者打理院中人的衣食起居。
末了,她问阿福:“你好歹是个管家,会惩罚人吧?”
“会。”阿福慢慢地点头,“寒烨给了阿福几包药,说是专治人多嘴多舌。如果有人屡教不改,阿福就给她一包药吃。”
萧珑眯了明眸,笑起来,“你这小老头儿,我是越看越喜欢。”
阿福转身便逃,嘴里絮叨着:“大小姐啊,这话可不能乱说啊,被那边那位爷听到了,阿福就没命了。”
萧珑乐不可支。
之后,她抱着吉祥去了龙九那边,软磨硬泡,求着他今日便启程。
龙九故意逗了她一会儿,便启程离开。
走向大路的时候,萧珑想起一事,促狭笑道:“不论为何,我此时是跟你离开了百花谷。你答应我的事,还算不算数?”
龙九摸了摸鼻子下边,“路上你听不听话?”
萧珑认真保证:“听话,一定听你的。”
“好。”遇到她这花招百出的人,他又能怎样,转而道,“日后你愈发看我面目可憎该如何?我岂不是得不偿失?”
“怎么会呢?”萧珑连连摆手,“我喜欢留小胡子的人。”
“说来听听。”
萧珑却无意告知:“不!”
龙九转身,“我回去了。”
“别啊!”萧珑连忙笑着拉住他。
“说。”
萧珑低头看着吉祥,摸着它油亮的毛,“我见过江夏王一次,他那时就留着小胡子。”说着颓然地撇撇嘴,“我也只记得这一点。”
龙九停下脚步,眼含惊讶。
她竟与他见过,为何他却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
之后便是微微蹙眉。
她喜欢蓄须的江夏王。所谓喜欢,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那是另一个自己,可他心里还是很别扭。
此时,他很想反悔。
敛起纷杂心绪,龙九问道:“你见过江夏王,何时?”
萧珑只记得大概时间,“有七八年了吧。”
他十七八岁的时候。她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
龙九又问:“当年你到底是不能嫁,还是不想嫁?”
“兼而有之。”萧珑自嘲又庆幸地笑了笑,“幸好如此,不然会很丢脸很难过。”
“你所谓的喜欢,到了什么地步?”他不是能将这种话藏在心底的人。
萧珑其实不想回答,可是碍于他随时可能返回谷中的缘故,只好道:“就像……就像喜欢吉祥一样——吧?”
龙九嘴角一抽,不知道这叫什么混账说辞。
“你准备一路盘问我吗?很要命的,我总怕你会原路返回。”萧珑显得很委屈,又撒娇,拉着他的手来回摇晃,“说好我听你的话就可以,怎么现在变成了要回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