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往浴室走,摇篮进来了,来得真是时候。我拧开水龙头,一边冲着,一边问他:最近你忙活什么了?
盯印刷厂呢,他说。
不是说给他们一些加班费就可以按时交活吗,加班费我们已经给了,怎么还没完活?我说。我是个喜欢操心的人,我平时所操的心加起来就比全中国人民操的心多,更何况现在呢!
活已经完了,明天就交,而且今天夜里便打好包,明天可以上站发货了,摇篮坦然地回答。
那你怎么不在厂里待着,跑出来干吗?我简单地冲了冲,就擦干身子,出了浴室。头发还滴答着水。
编织袋和包装纸都不够了,要赶紧买,他说了半句,见我湿淋淋地站在病房的当中,又说,你马上钻被窝里去吧,小心冻着,你的心脏受不了。
我心说:就怕我戳穿你的骗局,心脏受不了的就该是你了。
摇篮拿到了他所需要的钱,走了。我一边用毛巾擦拭着头发,一边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看他拐了弯,我翻开电话本,找到印刷厂厂长的电话号码,刚要拨,正好有电话打进来。
真是巧。我拿起话筒,还没开口,对方的声音就排山倒海似的扑过来:你是姓刘吧?你是不是男子汉,自己惹了麻烦却躲了起来,让别人来担承——简直太不像话了!
我莫名其妙地问道:你是谁呀?我仿佛觉得对方像一具被禁闭起来的愤怒的灵魂,正四处寻找发泄的出口。
你装什么无辜啊!对方那凛冽而尖细的腔调,一下子就让我想到了“末日审判”这个词。
跟着对方的电话就关机了,很像一个不期而遇的幽灵,悄然地走来,又悄然地离去。还好,我的电话有来电显示功能,哦,显示的原来是翩翩的号码,可是通话的又是谁呢?
我把电话拨过去,那边已经关机了。翩翩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伸开四肢平躺在床上,一个劲琢磨,琢磨了好久,也没个结果。越是没有结果,就越激发我的执著精神。直到傍晩,翩翩的电话终于开通了。我劈头就问:你刚才那个电话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们机组的一个死党搞的恶作剧,你别当真,翩翩解释说,我能感觉到她说的时候在微笑,但微笑中透着些许的焦虑。
听到她的声音,我突然特别渴求她的爱抚,渴求她说不尽的温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问。
回去干什么呀?我似乎看见翩翩撅着嘴眨眨眼,一副戏谑的表情。
我说:你回来,我就让你坐在我的膝上,疯狂地吻,吻得你连气都喘不上来,直到求饶为止。
我仿佛听见她的哽咽声和叹息声,心里不免坠上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你不舒服吗,小妖精?我问道。
没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想你,想死你了。她抽泣着娇嗔道。
那就赶紧回来,我急渴渴地说。
可能不行,起码要一周以后,我才能回去。她顿了顿,又说,你耐心等着我吧。
撂下电话,我不由得感到一丝困惑,又不知为什么困惑,只是隐约觉着有那么一点不对劲。我心目中的她,一直是一只充满乐观情绪的小猫,很少像今天这样的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