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我的某个程序出了故障,竟让我突发奇想:我该把教授介绍给翩翩,或者说是我把翩翩介绍给教授,总之,我很想这么做,就像是把两种不同牌子的阿斯匹林装在一个瓶子里。
起码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对我都极其重要。
安排这样一个时间并不是那么容易,但在半个月以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间,时间是下午,地点是在一家作家开的画廊里。画廊里安静极了,而外面烟雨蒙蒙,隐约甚至可以听到几条街以外的火车的汽笛声。
我惊奇地发现,教授居然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他的助手。他穿了一身本年度流行的休闲装,举止优雅,脸上始终带着矜持的笑容。而翩翩干脆穿了一身职业装,金色的烫发不但染黑了,而且也捋直了,瀑布一般,跟教授比起来,她似乎更矜持。
都透着有点假,透着一股子好莱坞的劲头,我心想。
我基本是沉默的。他们的话题是从谈印象派和野兽派的画开始的,然后是中东战争,然后是俄罗斯石油,再然后是青藏公路,他们谈得很起劲,而坐在一边倾听的我仿佛是在浏览央视的新闻联播。偶尔,翩翩还会将她的手放在我的腿上,或其他在公众场合不宜放手的地方,我只好装作毫无知觉的样子,我知道,翩翩一定心里偷着乐呢。
最后,话题停留在各自的事业上,但翩翩显然对这个不感兴趣,她摆摆手说:教授最好别跟我谈什么事业,事业比子弹和匕首杀死的男人更多。
倒也是,教授笑了。
我们走出画廊,在街上分手的时候,教授将我拉到了一边,对我说:这是个好姑娘,也是个最贴心的红颜知己,却永远不会是个好妻子。
我跟他面对面站着,能隐约闻到他身上散发着的乙醚味道,我想:在他的心中,他的那个娇滴滴的助手是不是也跟翩翩一样属于“红颜知己”呢?
我的意思,你明白吗?见我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教授又特意强调了一下。
我明白,我明白,我附和道。无论是他的助手,还是我的翩翩,都只能是暗处之花,开放在背阴的地方。
在我与翩翩打车回医院的途中,翩翩把教授给她留下的印象告诉了我:他可以信赖,因为他是个天生的济世主义者。
可是,我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因为我觉得冷,连连打寒战。我坐在出租车上就像乘一叶扁舟在急流中,颠簸起伏,仿佛随时都有遭遇灭顶之灾的危险。
差不多等翩翩唠叨够了,她才发现了我的异常,你怎么了?她推了推像水獭一样蜷缩着身子的我,露出惊慌和恐惧的神情。
我梦呓一般地说:我被海浪吞噬了,一个劲地往下沉,往下沉……说完,就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