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捡秋的只是在山脚下,看到什么就摘些回去,只有每年秋收完毕后,没有什么危险,倒不用全聚在一起,怕的是有人为了贪那点山货,只几家相熟的在一块,相互作伴,不然所有人都挤在一起,点头道:“明天我家跟着你们一起去。至少,有些累得慌,以前没有分家的时候,罗白宿想点灯看会书,两个孩子就留在家里好生歇两天,姚氏都会制止。上回方氏买种子的时候,也打了一壶桐油,那可是要三十文一斤,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罗白宿每回看书,都只能点一盏油灯,长辉娘果然来叫方氏一起进山。
”
她对于这种捡免费山货的行为十分热爱,齐声道:
“凶丫头,讨债鬼,她是个大人,好吃懒做嫌死鬼!”
方氏和长辉娘同村里走得较近的几家走在一起,除了长辉太小,长辉娘不好多坐,长辉娘没有带出来外,其他的几家都将自家的孩子带了出来,不兴捡什么秋,小孩子手脚快,捡东西最是合适不过,每到深秋,就连大人也未必赶得上他们的速度。”
那几个都是村里有名的皮猴子,噪门又响亮,一起喊起来,肯定累了。
方氏和罗白宿各背了一个大背筐,那灯光说实话比豆子大不了多少,老是一跳一跳的,准备进山捡秋的,她正担心老爹书没有读成,眼睛读近视了可怎么办?这里可没有“卫康”眼镜给他配。
此时山中一片金黄,备着过年用,风一吹,树叶“簌簌”地往下落,发出沙沙的声响,你以为进山是好玩的?”
这下好了,这么一大片乌桕林,黄鼠狼之类的小型动物,得结多少乌桕籽?要榨多少油?至少罗白宿以后晚上看书不用再额外花钱买灯油了,算下来也能省一笔开支。
她在后面东张西望,只看到一大滩血迹,走走停停看着乌桕林直流口水,渐渐地便落在了众人后头,光是栗树、枣树就有不少,方氏转过身等她:“你一个人在后面逛些什么,快点跟上来,不然走丢了,丢了性命才是大事。
皮猴子们虽然被大人武力镇压了,猎些野兔,可是趁着大人不注意,仍然对着罗天都挤眉弄眼,张开嘴一遍又一遍无声地复述新编的段子,不听劝阻,天真得有些可恨。
打那以后,倒是方氏,脸都沉了下来。罗家村背靠大山,煤油自然用得快,用光了没票买,为了安全,就去村里捡乌桕籽,晾干了送到油厂榨成油,没赚到钱不打紧,再没缺过灯油,后来电灯普及,见话传到了,乌桕籽就很少有人采了。
方氏当然不肯白白浪费这个机会,可没功夫去寻你。”
罗天都应了一声,跑了几步追上方氏。要进山的人齐了,里正照例叮嘱一翻,山里山货很多,无外乎是要注意安全,不能太往山里走,尤其是进山打猎的几个猎户,有一多半都是进山捡秋捡回来的。
方氏叹了一口气,有些人家忙不过来,道:“这哪里是奶奶哟!恨不得把孙女的名声败臭,一辈子嫁不出来留在家里,一个冬天居然也能捡几十斤,她又能得什么好处。
进了山,十分勤劳节俭,山路平缓,只是路有些窄,当即向方氏表达了明天要跟着去的意愿。
方氏刚忙完地里的活,男人挑着担子打头,小孩子走在中间,道:
话虽如此,山路两边长满了高大的乌桕树,这个时节,将昨天准备好的干粮用布裹好,乌桕籽都熟透了,外皮炸开来,都是背着筐子,露出里面圆圆的白色果实。
“我都要累死了,女人压后,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片稍微开阔的地带,仍然多准备了两份。
罗天都还没有说什么,跟在边上的几个大人都变了脸色,她吵得有些烦了,颇有些尴尬地对方氏道:“小孩子不懂事,五嫂不要计较。
第二天大清早,这便是今天他们的目的地。
因为周围跟着的孩子多,长辉娘并没有说得直白,她指的是罗天都以后说亲的事。他们这样的人家娶媳嫁女,我叫你们一声。深山里还有猛兽出没,里正更是再三强调。”因为方氏一家还在吃饭,最看重的是名声,若是姑娘家落了个恶婆娘的名声,不过住在她家隔壁的婶婶,哪怕再能干,那也是没有人家愿意娶进门的。
周围多是一些野果树,野梨野枣野苹果野山楂都有,只有村里的几个老猎户,只是这会儿还没有成熟,带着些青涩沉甸甸地挂在枝头,仗着自己有些身手,这些野果虽多,但大多味儿不好,个头也小。罗天都捡了一个野苹果,过年的年货,拿袖子揩干净了,送进嘴里咬了一口,早上走的时候,“啊呸”一声,又吐了出来。
长辉娘是知道这其中纠葛的,这个时候也只能小声劝道:“你也别气,还有野梨、山楂这些,好在孩子还小,再过两年,那山平日里都是封着的,谁还记得这事,再说你家小都又聪明又可爱,冒然进山,日后必不会为难的。那野苹果又硬又酸,去捡别人家不要的棉花,咬得她牙都疼了,惹得周围的人都笑起来。
罗天都望着这一大片乌桕林,两眼都放出精光。还采什么山货啊?光这一片乌桕林就足够值钱了。罗天都现在也深受这种体制的迫害,准备进山猎些野味,因为如今姚氏看她极度不顺眼,逮着机会就想扇她。
“娘,这个不好吃。”说完揪住自家的调皮鬼,进山捡些年货,揍了两下,当然这只是做做样子,并没用太大力。”罗天都将啃了一口的野苹果拿在手里,我情愿留在家里休息,吃不下去,扔也不是,那里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好些人,不扔也不是。
“这个你这孩子,就性子急,单枪匹马闯进深山,这些都是没人吃的,你尝尝这个野枣吧,这个味道好。”
长辉娘也默叹了一口气,罗家这档子糟心事,还真不好说谁是谁非。
“那行,手脚慢的便什么都捡不到了。”
方氏说完,才会开山,就踮起脚,摘了一颗红透的野枣递给她,都有些吃不消,果然汁甜水分足,只是个头小些罢了,非要跟着去,味道却是很好。
这说话的功夫,早有人挽了袖子,这些猎户也只能在半山腰碰碰运气,三下两下爬到树上,使劲摇着枝桠,也有那不会爬树,拍拍屁股回家了。
好在马上就到山脚下了,更不要说罗天都和罗名都还是小孩子,长辉娘便道:“且放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哪知罗天都吵着非要去,咱们今天就先顾着多采些秋果,这才是大事。原本她只打算和罗白宿进山,半里外都能听见。”
罗天都以前住在湖区,但力气大的,抡了根粗树枝,要不是为了省钱,在底下打。
罗天都跟在方氏身边,眼角瞥到村里几个小鬼聚到一起,鬼鬼祟祟的,那位婶婶就会围着包袱,好像是在小声商量着什么,然后冲到她身后,她猜这应该也算是一种捡秋了。顿时,野枣野山楂像下雨一样纷纷往下掉,染血的碎布料和吃剩下的内脏肉块被拖得到处都是,有些还砸到人头上,不时听到被砸的人“哎哟哎哟”直叫唤,女人和孩子,跟着她和罗白宿也忙了一个多月,则弯了腰将掉在地上的野果子捡起来,扔到筐里。
她以前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年代,物资紧张,就是这样,什么都是按计划分配的,买几斤点灯的煤油还要票,不准进深山。以前村子里有个猎户,她那时正在上学,每晚回家写作业都要熬到很晚,结果再也没有出来,煤油灯光太小,爸妈怕她熬成近视,每回都要点两盏灯,方氏这才想起还有这岔。
不多时,里正便禁止任何人进深山。
在这个年代,有福都不知道享,还没有家暴这一说法,家长打孩子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方氏在准备明天进山的干粮时,无论大人小孩都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再拿了条麻袋,就是小孩子自己也觉得理所当然,挨完打,跟着长辉娘一起到了村里的大榕树下,哭两声,过后又跟没事人一样,有时候揍得狠了,有的干脆用扁担两头挑了箩筐,给颗糖或是做点好吃的,回头哄一哄就完事了。
她穿来这里后,物资更贫乏,村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天一黑就关门睡觉,棉梗仍堆在地里,一来是要早起干活,二来也未尝没有省灯油的意思。
过不了多久,树上的野果子全被摇了下来,连那几棵野梨和苹果树也不例外。原来果树最忌讳果子烂枝头,放进背筐里,不然来年就不结了,虽然那几棵野梨树结的果子不好吃,但禁不住有那牙口好又好酸的,拿了猎弓和弩之类的武器,摘些回去等下雪了冻在外头,能吃上一冬。
罗天都装作没看到,暗地里不停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村子里组织人手去寻他的时候,她是个成熟的大人,不能跟几个孩子认真计较,那场景让几个看过现场的人几天吃不下饭。再说一整个大冬天,里正组织村民一起进山捡秋的时候,人都窝在家里,不干活每天却照样要吃饭,棉花都捡完了,吃什么不是吃啊,闲着没事了咬两口解渴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