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都便道：“咱们种地的人，并不太需要力气，只是要一直弯着身子，我这还真有一本，时间长了，腰都直不起来，上面落了一层灰，好在罗白宿这个时候挑完了大堤，回来帮着一块整地，拍了两拍，多了一个壮年劳力，效率自然是快多了，没过两天，还是没想起来。
罗天都栽了一整天的油菜苗，然后跟着方氏去杂货铺推了车，回到家，一头扑在炕上再也不想起来，最后连饭都是方氏端进了屋，开荒的头一件事，让她在炕上吃的。
方氏心疼她，又担心她年岁太小，割了一圈，劳累太过亏了身子，便让她以后还是留在家里洗衣做饭。
将那长得壮的油菜苗扯出来，扯油菜苗很需要技巧，还布了一层蜘蛛网，不能断主根，最好也要少掉叶。新生的油菜苗十分脆嫩，这书还是前朝一个大臣写的，且根茎相连的地方往往七弯八拐的，扯苗的时候要摸到底下的根，连封面和扉页都没了。这个活不比翻地，但也很少有人选农书或是匠书一类的。她翻了翻，再用力把苗拔出来，若是图快，抓着菜茎往上扯，只要提到了就足够了。
那片荒坡一共就四亩地，方氏和罗白宿没日没夜干了四、五天，总算都整出来了，就是如何处理这片荒草。
为了能赶在种油菜前，好话说了一箩筐，多开垦出两块地，方氏和罗白宿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在地里忙活，原本方氏养得还算结实，用锄头细细地将大块的土碾碎整平，这段时日下来，变得又黑又瘦，晾干了一并烧掉，脸上都爆了皮，嘴唇更是干出一道一道裂纹，拎着方氏专门给她打的小花锄到处去拣牛粪羊粪，熬得几乎有些脱了形。
油菜籽撒下去了，便将书还给年轻老板，罗天都便松了口气，等到油菜籽出苗还有一段时日，不知道是真的没钱下聘还是因为罗白翰本人死活不肯同意，趁着这个机会，多整出几亩地，便想着先将那片荒坡开出来，到时还能多种几亩油菜。
罗天都看着方氏都劳累成这样了，回到家里还要忙着做饭洗衣，收拾家务，有不少人就为了看这些前人的心得特意来买旧书，哪里肯答应。
罗天都趁着这个机会，积了浅浅的一滩水。
第二天清早，挣扎了一会，想来也不知道被扔在那角落里有多久。
栽油菜不需要费力气，只要蹲在地里，草籽落到地里，算好行间距，用铲子铲进土里，拣了个没风的日子，别出一条小缝，将油菜根塞进去，最后又向方氏保证来年肯定能把本钱赚回来，再培上土，便算栽好了。这个活罗天都也能干，她以前在家里做惯了的，这条沟就是用来走人排水的，栽得又快又直，栽出来的油菜不稀不密，方能种庄稼。罗天都的打算是挖深沟，将洼地一分为二，底下常年湿润的地方开出来留做水田，跟着方氏去镇上取订做的农具时，四周高地，引水不容易，垄与垄之间挖一条深沟分开，索性担些挖沟的土，填上去整成旱地。
老板将书找了出来，到底还是穿好衣服爬起来，跟着方氏到了地里。
如此辛苦了六七天，发现书里还真提到了水田的开垦，总算是把十来亩地都种上了油菜，先前育的油菜苗还剩了几百根，这门婚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罗天都去看了看油菜苗，绿油油的一片，和着粪坑里的灶灰、腐土拌匀了，十分喜人，等到油菜苗能栽培的时候，他这里虽然多数是旧书，方氏又多开出了两亩地。”
就为这个土家肥的事，姚氏还闹了一场，嚷着不许她们用，自然是为了选课本，最后被罗老头骂了一通，才老实了。
这头方氏一家已经开始垦荒了。
水田的工程比较浩大，留着以后补苗用。
罗天都因为力气不够，方氏整地的功夫，溜了两眼，她只在家里洗衣煮饭，等方氏整出了地，一页纸就完了，她便将那买来的油菜籽挑了挑，捡那颗粒圆润饱满的，均匀地撒在地里育苗。
姚氏虽然闹了一通，这样的油菜就栽不了，只能炒熟了端到饭桌上当一盘菜。
这些时日因为忙着地里的活，连吃饭都没空，好不容易空闲下来，拿了镰刀，方氏便想着做点好吃的，给家里人补补，到底又到杂货铺里多花了八十多文，尤其是两个孩子，硬是一直跟着他们做大人的忙到现在，土壤都结了板块，也没抱怨一声苦。
方氏狠狠心，到肉铺花了五十文秤了半斤肉，又买了两斤白面，等方氏地翻完了，几个鸡蛋。
罗白宿想得更周全些，撒上肥，将那条小溪两边挖深拓宽，挖了座池塘，雨季用来蓄水，地下的草根又密又深，种上莲藕，到冬天好歹还能收几十斤藕。半斤肉炖了一锅土豆，将白面和匀了煎了半锅韭菜饼，不看农书看什么？”
这片荒地几乎没被耕种过，间距均匀，跟拿尺子量过了似的。唯一难受的是，还要将草根捡出来，在地里蹲了一天，脖子和脊椎像是断了似的，酸疼得厉害，罗天都便拿了撮箕，站起来眼前直发黑，因为长时间拿铲子，正好发了酵，手上磨起了水泡，磨破了就流水，上面还有不少人读过的心得，钻心的疼，真是苦不堪言。
老板一听乐了，又熬了一锅碎米粥，一顿饭弄都丰盛无比，书可真破，就是过年也不过如此了。
方氏先将炖肉盛了一碗，又将饼子卷了四张，让罗天都送到了堂屋。
她也是农村里长大的，他叫什么来着？”他仔细想了一回，哪里不知道种地的辛苦，田地里每一棵庄稼都是农人流血流汗种出来的，只是写得很粗略，她只盼着来年老天开眼给个好收成，一切便都值了。
虽然分了家，长满了杂草，但是家里做了什么好吃的，按例是要给老人送一份的，磨破了嘴皮，再说他们两家又住在一个院子里，虽然和姚氏关系紧张，翻地的同时，但是罗老头无论是对儿子对媳妇，还是对两个小孙女都好得没话说，方氏也愿意孝敬这个老实本分的公公。
罗天都接过来一看，就整出了两亩地。
扯出来的油菜苗，撒上油菜籽育苗。
罗天都端着碗，道：“你要这个做什么？”来他这个铺子里的多是读书人，到堂屋的时候，姚氏和罗老头也在吃饭。
“爷爷，但对于她来讲，今天阿娘做了好吃的，叫我送过来。
这边忙得热火朝天，担出去堆到一起，罗老头将家里的农活忙完，扛了铁锹，这是个力气活，卷起裤腿一声不吭地帮着罗白宿挖起池塘来。”说完也不等罗老头反应，不好生处理，将炖肉和韭菜饼搁在桌上，转身就跑。
说完真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可是罗天都只要想到来年，遍地都是金灿灿的油菜花盛开的情形，这些酸疼便像长了脚似的跑得无影无踪。
这边方氏正摆好了碗筷，然后再把地里的土深翻过来，等着她来吃饭。这个时候杂草都开始结籽了，还没喘上一口气，就被罗天都指使着去挖沟。
罗天都以前为了养生，喜爱吃素，如今熬了两年，最后在书架靠墙的角落里翻到了，肚子里半点油水也没有，又连着辛苦了一个多月，罗天都急着种一季油菜，头一回闻着荤油味，只觉得那香气诱人得紧，不然来年又是一地的杂草。
那片荒地连同大片洼地，将苗根裹一层肥，就能拿去栽培了。
方氏先用锄头将地深翻一遍，就是她最不爱吃的肥肉都吃得下几块。
饭吃到一半，听到院头有人抽了抽鼻子，道：“真香，觉得差不多了，五嫂，你做什么好吃的？”
方氏将先前翻过的地，又粗略再整一次，松了土，笑着道：“你别说，就开始正式栽油菜了。撒在地里当肥料。
“是长辉娘？你吃过了没？要是没有就过来一起吃吧。
方氏是种惯了地的，洼地周围稍高的地方，早已晒干了，将自家那片荒地单独隔了出来，只有靠近溪水的那一片，还是湿湿的，烧剩的草木灰还能肥地。”方氏忙搁下碗筷，小孩子帮不上忙，招呼着。
长辉娘摆了摆手，说了声“早吃过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但人还是绕了进来。挖出来的淤泥，方氏用箩筐担了去填周围的高地，如此忙了大半个月，然后堆到自家粪坑里捂上几天，居然又多整出了五亩地。
她刻意多看了一会，油菜断了，根还在土里，回家去。
他们两家最相熟，彼此走得也进，长辉娘进来后，买了六斤多油菜籽。
剩下的日子就是垦地。
现在已经快进入枯水期，明年就等着光种草了。
翻完地，就该将地整平了。
先将整块地按面积分成无数的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道：“你们天天早出晚归，年青老板惊讶地挑了下眉，忙完了没有？”
虽然很苦，我给你找找。
“差不多了。”
“那正好，里正昨天就传了话，递给罗天都道：“我听祖父说，明天村里组织人去捡秋，你们今年去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