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儿正烦着石氏母子呢,见穆清婉叫她,连忙跑过去,道:“三姑娘,这于家大太太和于家大少爷,脸皮真够厚的,欺负我们家到这份上,还敢上门来求情!我恨不得拿把扫帚,直接把他们给赶出去!”
穆清婉笑了起来:“既是有这想法,怎么不去做?你一个人赶不动,还有那些婆子呢,再不济,二门外还有几个小厮。”
“真赶?”毕竟康氏没有发话,小翠儿有些犹豫。
穆清婉肯定地点点头,道:“你跟我娘说,于家大太太和他们家大少爷,肯定是在我爹那里碰了钉子,才到我们家来的,若是她将他们赶出去,我爹一定会夸她。”
小翠儿恍然大悟,赶忙去了,伏到康氏耳边,把穆清婉的话传到。康氏听后,果然不再犹豫,叫人来把石氏和于大为给撵出去了。
院子里驱逐声一片,好一会儿才平息下来,罗姨娘藏在西角院门口,朝外瞅了瞅,恨得直跺脚,石氏和于大为,就是她偷偷放进来的,为的是等穆长光回来后,好到他面前告一状,说康氏太过心软,居然意图同于家重修旧好,可谁知那小翠儿朝西厢跑过一趟后,康氏就改变了主意,大张旗鼓地把石氏母子给赶出去了,这下她就算想告状,也没了证据了。
西厢里,穆清婉大大地打了个呵欠,摘掉外面披着的衫子,准备上床,继续睡午觉,但才刚脱掉鞋子,就听见小翠儿在外面唤:“三姑娘,三姑娘,外面有位李小姐,指名要见您,您见是不见?”
“李小姐?”哪里来的李小姐?在本尊的交往名单里,并没有姓李的小姐啊,穆清婉睡意正浓,揉了揉眼睛,没弄明白。
小翠儿道:“她说她是德安县的李小姐,还说三姑娘一定知道她。”
德安县的李小姐,那不就是于大为的未婚妻么?穆清婉一听,睡意居然减轻了几分,对小翠儿道:“大概是为未来的婆家求情来的,你请她进来吧。”
李小姐是为于家来求情的?那还要放她进来?小翠儿十分地不解,但还是领命去了。
昨日,梁知县判了穆于两家的订亲取消,但由于李老二的意愿,于李两家的亲事,仍旧保留着,这位李家小姐,很快就要嫁进于家去了。
穆清婉重新穿上鞋子,换好衣裳,懒得涂脂抹粉,就素着一张脸,出来见李小姐。李小姐生得浓眉大眼,不算貌美,但却英气勃勃,见她出来,连忙站起身来,显得十分拘谨。
俗话说得好,相由心生,穆清婉见了她这模样,就先有了几分喜欢,忙请她坐下,又叫小丫鬟们端茶上来。
李小姐偷眼看穆清婉,只见她弯弯的眉,大大的眼,一张嘴巴又小巧,又红润,哪怕没有涂粉,也还是美人一位,更何况家境富裕,又是独女,也难怪于家宁愿冒着被告的危险,也要同她订亲了。
小翠儿生怕李小姐同她家父兄一样会耍杀猪刀,亲自来上茶,上过茶后,她把茶盘给了小丫鬟,自己却站到了李小姐身旁,一副紧张戒备的模样,看得穆清婉直想笑。
李小姐低头吃过两口茶,终于开了口:“穆小姐,我知道,我今日登门,已是脸皮厚到赛过墙了……在于家的这件事情里,受害最重的,就是你了,我却还来找你,实在是……只是我即将嫁入于家,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未来的公爹在牢中受苦,无论如何,都是得腆着这张脸,来求你一求了。”
让于天时入狱,受到应有的惩罚,原本就是穆清婉的意愿,她又如何会轻易改变决定?看来李小姐并不知道,他们家之所以能得知真相,全是穆清婉的功劳。
穆清婉叹了口气,侧头看着李小姐,认认真真地问:“时至今日,李小姐当真还想嫁入于家?”
李小姐吃了一惊:“穆小姐这是什么话?我不嫁进于家,还能怎么着?”
穆清婉道:“李小姐,恕我口直,于家自半年前上你家退亲之日起,就已经灭了与你家结亲的心思了,而今就算你嫁进他们家,他们又岂会看重你?再者,于家两头订亲,说明他们家德行有亏,将来在阳兴县,一定无人再敢同他们家来往,你们李家在德安县,想必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你作什么非要嫁到这样的人家去,以后见了人都要低头?”
她说的这些道理,李小姐一定都想过,不然不会一听就默默地垂下了头,泪珠子一滴一滴地,全落到了茶杯里。
穆清婉突然想起李老二在于家劫持石氏时说过的话,试探着问道:“是你父兄逼你?”
李小姐点了点头,哭道:“我同于家已经订亲两年了,满德安县的人,早已当我是于家的媳妇了,如果突然退亲,别人怎么看我?我爹和我哥哥说,他们丢不起这个人……再说我今年已经十七了,不嫁给于大为,又能嫁给谁呢?”
“十七怎么了?”穆清婉紧紧反问,“就算是被官府拉去配人,也不一定比于家差吧?而且你爹和你哥都已经拿杀猪刀伤过你未来的婆婆了,你还指望她以后有好果子给你吃?”
穆清婉最后这句话,惊得李小姐猛地站起了身来:“我爹和我哥哥,真的拿杀猪刀了?他们回旅店时,我见他们背后插的有刀,去问他们,但他们不肯承认!”
“你还不知道?”穆清婉诧异道,“这事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满阳兴县皆知了,你出去稍一打听就能知道。”
李小姐跌坐回椅子上,口中喃喃地道:“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他们于家有错在先……”
穆清婉道:“李小姐,咱们俩素昧平生,我是真心替你着想,才说了这些肺腑之言,至于你信不信,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在前世,于家强行退掉穆家的亲事后,还是娶了李小姐的,但他们家一直心有不甘,对李小姐并不好,李小姐为此十分后悔;既然这一世的李小姐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她能劝就劝一劝吧,兴许她开了窍,听了劝,这辈子就觅到幸福了呢?
李小姐坐在椅子上,愣愣地发了会儿呆,起身告辞。她并没有说,还要不要嫁给于大为,但一直到走,都没有再为于天时求情。
但愿她能说动父兄,另觅良缘吧,于家那样的人家,于大为那样的人,实在不是好的归宿,穆清婉站在窗前,看着李小姐离去的背影,默默地祝祷着。
送走李小姐,终于松了口气的小翠儿走进来,笑着同穆清婉开玩笑:“三姑娘劝李小姐,说得头头是道,将来自己一定也能嫁个好人家。”
嫁人?啊,一想起这件事情,穆清婉就觉得头疼,写多了古代小说,她可是非常抗拒这个时代的婚姻的,男人动不动就会纳妾,逛青楼也是常事,而且身为人妻,还有生儿子的压力;但是不嫁人,似乎又是不可能的,古代的女孩子到了十七岁,如果还没有许人家,自有官府强行婚配,再说以穆家的有钱程度,以及她独女的身份,又怎么可能不让她嫁人,顶多,是招婿入赘罢了。上门女婿,会听话一点不?肯定不会。时代的道德标准放在那里,可不会因为她的喜好而改变。
小翠儿见穆清婉一副误服黄连的苦样儿,还以为她是害羞了,不禁诧异,他们家的三姑娘,害起羞来,怎么是这副模样?
穆清婉伸出双手,抵住小翠儿的背,把她推出门外,然后坐到书案前,拼命写小说,让自己忙碌到没空去想嫁人这件事情,但写着写着,情节就进展到了这里,谁让古代的女子,毕生最大的任务,就是把自己给嫁出去呢?唉,这可真是……穆清婉只好丢下笔,上床补睡午觉去了。
觉足起床吃晚饭,居然和中午一样,也有一个肉菜,穆清婉十分满意,看来厨房的那帮子厨娘,还真是风吹两头倒的墙头草啊。
因为第二日要去乡下,穆长光难得地提早回了家,不过仍旧去了康氏房里过夜,而非罗姨娘所在的东角院,听说罗姨娘为此抽抽搭搭地哭了半宿,也不知那哭声,有没有传到正房里去。
第二天一大早,康氏便遣了小翠儿过来,帮着穆清婉梳妆打扮,生怕一个不妥,就惹了老太太郭氏不高兴——郭氏一向不喜欢她们母女,是鸡蛋里都要挑出骨头来的人,所以得小心应付。
小翠儿开了穆清婉的衣箱,顶上头是一套崭新的夏裳,乃是昨天晚上,聂家的丫鬟琥珀送来的,她拿起那衣裳,抖开来瞧了瞧,赞道:“琥珀的手艺,真是没得挑,可惜还没入夏,这时候穿纱衫和纱裙,嫌冷了些。”
穆清婉扭头看了一眼,笑道:“就算入夏了,也不能穿这个,你且挑套我去年的旧衣裳出来。”
“旧衣裳?”小翠儿诧异道,“三姑娘,您今年长了个儿,去年的衣裳拿出来穿,只怕会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