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穆清婉还没有接触过,但对他们家的几个人,却已是了如指掌了,在前世,他们家的几位少爷小姐,同穆家的来往可不少呢……想着时间轴上的那些事情,穆清婉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衙门里的采办,是个肥差,白采办靠着这个,搂了不少银子,家中有钱的程度,比穆家更甚;白采办有一妻一妾,罗姨娘口中二公子,乃妾室黄姨娘所出,她之所以这般性急地力荐白家二公子,一定是刚才在于家时,黄姨娘得知穆家即将退亲,便许了她好处,将此事拜托给她了——怪不得她态度转变得这样快,果然是有所企图。
这位黄姨娘,在白家受宠多年,至今不衰,又因为有一儿一女傍身,在家气焰嚣张,跟罗姨娘一样,根本不把正室放在眼里的人物。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儿子,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尤其爱寻花问柳,乃是阳兴县各大妓院的常客,时间轴上甚至说,他后来染上了花柳病,直至本尊去世时,仍没有治好。
不过,此时的白雨柏,还只是喜欢逛妓院而已,并未染上花柳病,所以,也许这个嗜好在身为本土人士的康氏看来,并不是什么大毛病,毕竟,她自己的丈夫,穆清婉的亲爹穆长光,也是这样不是?
罗姨娘不再絮叨这个话题,但待康氏,很有几分刻意的讨好,敬酒夹菜,殷勤无比,康氏头一回受到如此待遇,很有些受宠若惊,穆清婉抬头看见,就默默地叹了口气,看来康氏为了罗姨娘的态度,也一多半会答应这门亲事啊,更重要的是,那边还有穆长光,凭着白采办是他同僚的这层关系,再加上罗姨娘的受宠程度,他多半也是会同意的了。
看来即便摆脱了于家退亲的困境,也还是不得安宁啊,不过这样也好,她的小说,总是需要桥段不是?不然平平淡淡的,有谁爱看呢?穆清婉乐观地想着,又夹了一筷子肉,唔,这个时代的肉,没有瘦肉精,没有催熟剂,吃起来香喷喷,鲜嫩可口,就为了能吃到这样鲜美的菜,她也该斗志昂扬。
穆清莲抬头看一眼罗姨娘,心中暗恨,白家有钱,在阳兴县是数一数二的,这样的好亲事,她不说给亲内侄女,却去说给穆清婉,真是亲疏不分,简直气死人了。
罗姨娘这会儿满腔的心思都扑在康氏身上,哪会去注意到她的心思,吃过饭,结过帐,就亲自扶着康氏,下楼上马车去了。
穆清莲落在后面,满腔恨意,又开始蹂躏她的帕子,并阴阳怪气地对穆清婉道:“真是恭喜三姐姐了,这样快就又有了下家。”
穆清婉本想回嘴,说“你愿嫁就嫁去”,但忽然想起来,此时的穆清莲,已经开始和施天赐接触了,于是深吸一口气,憋住,瞬间红了脸,羞答答地奔下楼梯去了。
穆清莲站在楼梯口,望着她的背影,面色愈显阴沉,恨恨地咬了咬牙,方才跟着下去了。
她们回到家中,都去了厅里,等候衙门那边传来消息。不多时,就见穆长光满脸喜色的回来,把步子迈得特别大,一看就是扬眉吐气的模样。
罗姨娘因为受了黄姨娘的嘱托,对于家退亲的事,竟比康氏和穆清婉更关心,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问:“老爷,知县大人的决断如何?”
穆长光心情极好的,大笑着落座,接过康氏奉上的茶,一气喝干,道:“知县大人英明神武,自然是公正决断,不但判决于家同咱们家的亲事无效,而且他们家的老爷于天时,还得蹲上一年半的大狱!”他说着说着,笑得更加畅快:“本来是要坐两年牢的,因他们家舍得出钱免灾,所以知县大人才网开一面,减了半年的刑。”
看他笑成这样,那出钱免灾的银子,一定有一部分是落入了他的腰包,她这个便宜爹,还真是“生财有道”……不过于家既破财又遭灾,听起来还真是让人高兴得很,穆清婉开心地笑了起来。
同于家的订亲无效,白家就有了机会,罗姨娘脸上的笑容,比穆清婉更盛几分,开口便道:“老爷,我这里还有一桩喜事,想要说给您听。”她吸取刚才的经验教训,说到这里,打住了话头,却把康氏看。
康氏知道她要说什么,便让穆清婉和穆清莲先回房去。
穆清婉实在是不想走,但在这个没有人权的时代,凡涉及她的婚姻大事,她这个当事人,是没有资格说话的,因而只能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穆清莲还没有找到机会抱怨罗姨娘,也是烦心得很,一出厅门,就气哼哼地回自己房里去了。
穆清婉沿着屋檐,慢慢走回西厢,坐到书案前,把今日发生的事,写进了小说里,她一面写着,一面留意着厅那边的动静,等穆长光和罗姨娘一出来,就丢下笔,奔往正房,打探消息。
康氏正坐在厅里吃茶,脸上带着淡淡笑容,一见穆清婉进来,就招手叫她近前,欢欢喜喜地告诉她道:“今儿真可谓是双喜临门!于家为了减免牢狱之灾,送了你爹一笔钱,你爹说今日幸亏得了你提醒,才拉着于家人去了公堂,所以等于家把银子送来后,会分给你二十两……”
二十两银子?那可是两万块人民币!穆长光出手还真大方,可见于家送给他的银子,一定不少。能有钱得,谁会不高兴,穆清婉一介俗人,自然也不例外,当即就笑成了一朵花。
康氏还在继续说:“方才在聚景楼时,罗姨娘说的那些话,你也听见了,你爹和我,都觉着白家不错,所以准备给白家回信儿了。”
“娘!”还真答应了!穆清婉急得叫出了声来,同时又庆幸,亏得是亲妈,会提前把这种消息告诉她,不然等到尘埃落定才知道,说什么都迟了。
“怎么了?”康氏不解问道,“那白家,我们知根知底,白家老爷,是你爹的同僚,白家的二公子,你也是见过的,生得一表人才,比你大三岁,年纪也合适……”
单从家庭背景上来看,白家同穆家,的确是门当户对,但一想到白家二公子在前世时,是会染上花柳病的货色,穆清婉就提不起一点儿兴趣来,忙劝康氏道:“娘,这门亲事,你们不能答应!”
“为什么?”康氏愈发不懂了,“清婉,你马上十五了,该寻婆家了,这样挑挑拣拣可不行。”
一定是穆长光发了话了,所以康氏一门心思要结这门亲,在她心里,丈夫就是天,是绝对不能忤逆的,哪怕女儿有不同的意见,也不行。穆清婉只得问康氏道:“娘,这门亲事,是谁委托罗姨娘来说的?”
康氏一愣:“既然是为白家二公子提亲,那应该是他们家的肖太太。”
穆清婉穷问不舍:“他们家的肖太太,好歹也是正室娘子,怎会委托一名妾室来说亲事?再说了,适才在于家时,肖太太一直在席上坐着,并未和罗姨娘见面,是什么时候委托她的?还有,既然她和您在一处坐着,怎么没选择当面说,反去让人传话?这岂不是舍近求远么?”
康氏之前只想着,虽说他们已经同于家撇清了关系,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想要让人不说闲话,是不可能的,但若能马上寻到一户不错的婆家,肯定就没人再说三道四了,因而她想都没想过,这门亲事会不是肖太太提出来的。这会儿她听了穆清婉的提问,再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罗姨娘极有可能并非受了肖太太的嘱托,若并非肖太太,那就只剩下一个人,白家的黄姨娘了。
黄姨娘哪有为自己儿子提亲的权力,即便康氏自己已被妾室夺去了很多原本属于正室的权力,但这一点,她还是很坚持的,因而生起气来,自责道:“我居然想当然地以为,这事儿是肖太太的主意,却没想到我们这两家的姨娘都这么没上没下,居然自己作主说起亲事来,幸亏你赶来提醒我,不然若真应下,岂不是没把肖太太放在眼里?而且传出去,也要让人笑话。”
此事非同小可,她一面说着,一面就站起身来,不顾罗姨娘会翻脸,急急忙忙地上东边角院找穆长光去了。
穆长光正在房里喝着小酒,吃着罗姨娘亲自下厨做来的小菜,悠闲自得,忽闻白家的亲事不能应下,当即大怒,借着酒劲儿,痛骂康氏胆大,居然敢忤逆他的意思了。康氏被吓住,瑟瑟缩缩地不敢再言语。
穆清婉从后赶上来,一把掀了酒桌,大声地道:“爹!你问问罗姨娘,这门亲事,究竟是谁的主意?她在于家时,根本就没见过肖太太,这事儿全是白家黄姨娘的主张!就算你应下了,没有肖太太的准许,又如何交换庚帖?哪怕黄姨娘有白采办护着,不顾肖太太的意愿,强行交换了庚帖,但事情传扬出去,别人都会说,咱们穆家是同个姨娘订了亲了,这让女儿还如何出去见人?!”她一气说完,见穆长光怔怔的,生怕他吃醉了酒,没听明白,便把他的亲娘,穆家老太太郭氏给抬了出来:“这事儿要是传到乡里,只怕连老太太都要抬不起来头了——就算是乡下人,嫡庶的起码规矩,还是会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