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沐坚是锦儿一母同胞的弟弟,就算是庶出的,锦儿当着邻里的面儿也不可能让身边的人打他的;能打沐坚的人只有她,也唯有她。
并不是她想刚到娘家就打弟弟,按说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娘家的事情也只有听得份儿,哪里有她多嘴的地方?
弟弟的好与坏也论不到她来教训,因为她还有父母双亲在;但今天沐坚实实在在太过份,如此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对锦儿无疑就是两记重重的耳光。
且把女子重过性命的名声,也被沐坚丢到地上任人踩踏:如果她今天不把沐坚的话堵回去,就算有镇南王府的证言,她沐锦儿以后也无法在人前抬头。
不为别的,就因为沐坚是她沐锦儿的亲弟弟!
锦儿指着沐坚的鼻子:“我先回了金家,金家上下的人都知道我的清白,还有镇南王府的人为证,却不想回到家里来,被你生生的毁掉我的清白。”
“嫡亲的姐弟啊,你却生生要把我逼死才高兴的样子。我的清白日月皆知,苍天为证,还有王爷为证!我对得起天地,也对得起父母。”
沐坚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因为他被打得愣住了;也只是愣了一下下,然后就怒发如狂:“你敢打我?!”
他扬手就打向锦儿,不问是非对错,也不听锦儿的指责教训,他只记得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被锦儿打了,当众打了脸。
自有车夫和婆子们上前拦住他。
锦儿却被沐坚气得七窍生烟,这样的娘家回来何益?
“好,很好。我沐锦儿当真是来错了。”她刚刚是不得已才抬出镇南王府来,不然的话巷子里的人就可以让她的名声全毁掉。
说到这里她退后几步,避开沐坚后对着沐家的大门端端正正的跪下去,然后以头触地叩了三个头:“父亲,母亲,女儿不孝不能进门给你们叩头请安了。”
她说完伸手,莲香上前扶起她来。
她这样做并不是做戏给人看,而是要告诉众人她回来是想给父母请个安罢了;弟弟一番恶言她伤心而去,却并不是没有脸见父母,羞愧而走。
沐坚现在所想就是狠狠的回击锦儿,就是狠狠的给锦儿几个耳光。
他可是堂堂三尺男儿,岂是一个妇人可以打得?当众被一个妇人打,如果他不能打回去今后他还有脸出现在人前?
但是金家的车夫和婆子岂会让他得逞,死死的抱住他让他无法冲到锦儿的面前:如果他不是锦儿嫡亲的弟弟,此时便不是被抱住,肯定会被打趴在地上。
沐坚气得口不择言了:“你休要花言巧语,为了你父母多次被人所辱,后来到金家要人,反而被金家老太太抢白,一气之下病了一大场。”
“花掉家中多少银子,自此之后家道更是不济;人人都不愿再和我们家来往,就因为被你的不要脸所累。”
“大哥的亲事吹了,大哥病倒后就走了;之后我便说不上一门亲,在前不久好不容易找到一门不错的亲事,你却又来搅事!”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还有脸活着,你不死就是想逼死父母,就是想让我们沐家都被人指着脊梁骂。”
“说得那么好听有用吗,有用吗?真得是金家认为你清白,认为你是他们金家的主母,如今那个金大老爷为什么不陪你回来?”
“你以为你胡乱说上两句,扯一扯镇南王府就能取信于人了?妇人之愚见,你却不知道你已经被人耻笑了,害得我们沐家又要被人耻笑!”
“真是清白的金家的大老爷呢,分明就金家不要你了,才把你打发回娘家来,为了苟活于世居然敢说出那样的弥天大谎。”
他骂得是痛快了,却把锦儿气得五脏六腑无处不疼:和此相比,金府的刁难真得不算什么啊。
锦儿上前一步,接连两掌打在沐坚的脸上:“你长没有长脑子,你姐夫是不是跟着来了,和我的清白有什么相干?”
“他来当然会来,不一同来就是我的清白有亏?你真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到拦你的人是谁府上的人嘛,如果像你所说我是被送回娘家的,她们为什么要拦你?”
“他们早丢下我就回去了。你真是读书读傻了。”锦儿真得不想再和他废话,因为此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问也不问就凭他的判断,认定她是被金家送回来的,所以当场翻脸相向;被自己教训后不知错,还要再指责自己。
秦奶奶叹口气:“老婆子都看得清楚,金家的大夫人是回来探亲的;你这个金家舅老爷如此,真真是丢尽了你姐姐的脸面。快认错吧。”
她是想大事变小。
沐坚却不领她的好意:“秦奶奶你是瞎了眼嘛,没有看到那些大包袱和小包袱吗?不是被休了送回来,岂会带着这些行李?”
“从前她回来探亲带的都是盒子之类的,就算是些衣料也都整匹的,什么时候带着这些包袱回来?”
“你骗不了我!”他瞪着锦儿大叫。
伴着他的大叫,一阵马蹄声传过来,随之一匹高头大马急驰而来,到了沐府门前马儿人立长嘶,马上的人儿却坐得极为安稳。
金敬一到了。
他跳下马来,看到沐坚被金府的人捉起来,微微一皱眉头——他当然听到了沐坚的大叫大嚷。
走过去,把沐坚拉到身边,一面给他整理衣衫一面道:“准备一点子东西就慢了一步,却不想这些不懂事的敢冒犯兄弟。”
他瞪一眼车夫和婆子们:“回去再和你们算帐!岳父和岳母的身子还好吧,最近你在读什么书,书院里如何?夫子对兄弟可好,同窗们相处的如何?”
金敬一温言相问却不等他回答,回头看向锦儿温柔一笑:“你也太心急回来了,不过是转个脸,我打马来追都没有追上。”
“怎么你们姐弟还在门前叙话,我们还是先进去给岳父岳母请安吧。”他说完放开了沐坚,对着四周的邻居深深一礼:“多谢四邻对岳家的照顾,我这里有礼了。”
“备下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聊表我一点点的感激之情;远亲不如近邻啊,多年来麻烦高邻们了。”
他说完再次抱拳,四周的邻居都连连回礼,人人笑逐颜开的道:“金大人太过客气了,是我们得沐家人的照顾,哪里好意思收金大人的礼。”
金敬一和四邻说笑几句,对每一个邻居都能叫出称呼来,对每个人的家里都了若指掌:谁谁家要添孙子了吧,谁谁家新妇刚进门,谁谁家的鸡养得最肥。
锦儿听得有点目瞪口呆——五年来金敬一显然在照顾沐家,不然他岂会对沐家的邻居如此的熟悉。
沐坚无话可说了,看着金敬一呆呆的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或是说些什么。
他有五年没有见到姐姐了,听来太多的闲言闲语,更是不知道被人以此来羞辱过多少次:他积下太多的怨恨。
因此见到锦儿的第一眼是震惊不相信,接下来他就看金敬一是不是和锦儿一起回来:如果金敬一没有来,那就表示那些人所说的都是真得。
那锦儿还敢回来,还真得回到娘家来,那不是在害他吗?他当即就恼了,也就把心里的怨恨全骂了出来。
如今,他发现他真得错了。
金敬一回身温声道:“兄弟,麻烦你给岳父和岳母禀一声。”他说完并没有等沐坚,伸手挽起锦儿的手来:“仔细脚下。”
还很细心的叮嘱锦儿:“一会儿不要太过激动,岳父岳母年纪大了,一家团聚本是喜事对不对?你哭得厉害岂不是害老人家也跟着伤心。”
听得秦奶奶等邻居都连连点头,瞧,这就是金大老爷了,真真是个大好人啊。
锦儿的名声?金敬一出现的那一刻,就表明了金家的态度,大家自然是相信锦儿的话。
还有,沐坚的名声在四邻当中并不好,很讨人厌。
锦儿嘴上并不领金敬一的情:“你倒是来得很及时。”原本说好在午时一过就陪她回娘家的,是金敬一爽约。
金敬一没有接这一句:“锦儿,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住了?”他的目光在丫头婆子手上的包袱上扫过:“我不会同意的。”
锦儿看他一头的汗,想到自己房里几乎空了的衣橱,便知道他误会了:“你倒是这样想,但是我可舍不下一对儿女。”话说完她猛得一惊。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如此和金敬一说话呢?她马上又补上一句:“不过是衣服穿着不合适了,便收拾了回来。”
“没有和你说一声是我的不是,只是想着衣服丢掉太可惜了,要改的话又太麻烦……”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最终还是道:“对不起。”
金敬一大大的松口气:“你是要道歉的,因为怎么可以把旧衣拿回来,这对岳父岳母多么的不敬?我这个做女婿是不是太不孝了?”
“好在我备下了几匹上好的绸缎,不然真真要被你害死的。”他说着看一眼锦儿:“你不知道,真把我吓死了,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他的笑自心底发出,一点一点在脸展现出来,目光柔柔的落在锦儿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