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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苏府医术,早在丽宛就已驰名百里。你又何苦如此自欺。”
“苏蔓,我时日无多,这是事实。”
苏蔓听着,终觉得这话沉重万分,似别有隐情,再细想,又觉察到什么,一瞬间泪萦眼眶,双肩颤抖:“怎么,你又要我死心,觉得前路艰险,你便想着将我推开吗?”
“我便是这样不堪,让你终觉得不能生死与共?”
她身形单薄,多日里受情感折磨,早不复当日明媚,慕容缺心生怜惜,伸手拥她入怀,靠在自己左肩,道:“我再不要你死心,再不推开你。”
“只盼你坚强,面对现实。真那一日来了,则更要坚强,别放弃自己。”
苏蔓被他拥着,干脆将身蜷起,脸侧靠了他胸膛,暖融融的,烤干了泪。一时只觉无憾,有这胸膛依靠,再不惧风雨。
窗外这刻突然有人清咳,是苏菁,瞧见了这一幕,她掩饰不住怒意,眉心隆起了一个结。
慕容缺将门关了,随她来到屋外,不待苏菁发难,先行躬了身道:“你所担心的,万不会发生,我定会保有她清白。”
“拒绝她,亦或让她得到了最终失去,哪样伤害更大,我已经辨不清。”
“是我自私,不能拒绝这感情。”
“但你放心,都会过去。我以及这段记忆,最终会成为她生命里的过客,被时间抚平。”
接下来的光阴,虽则也有隐忧,但到底感情有了着落,渐渐渗出些温暖的意味来。苏蔓被这日子滋润着,慢慢胖了,人也活泼伶俐,象慕容缺初见时的苏蔓了。
但对慕容缺而言,日子却如履薄冰,要她被自己温暖,但不能过分,那样,来日里失去了,才不会彷徨无措。日复一日,他要重复,终有一日,她会失去自己。如此,再残酷的现实,面对了百千遍,当也会磨平了棱角,伤人不那么深。
这日,苏蔓在与意志争斗了数个来回后,终于还是抵挡不了诱惑,一口咬下半个红烧狮子头,嘴里还兀自念着:“胖就胖了,不怨我,怨你,喂猪似的喂我。”
慕容缺在那头坐了,强咽下喉头饭菜,瞧她吃相,未免好笑:“是啊,先喂肥了你,来日没人替你做了,好些个板油,够你瘦的。”
苏蔓闻听此言,只是微皱了眉头。这伤心事,提及太多次,倒是不难面对了。
“明日烧些素的吧,这么吃法,我怕是很快成头母猪了。”她说,不影响埋头战斗。
慕容缺一笑,满是宽纵,那等美,似寒夜里花放,暖你心田。
“搁猪油是吧,那样才香。”
“好,全依你。”
苏蔓急急点头,寒室里流动着家的温暖意味,醺得人微醉,连向来不赞同他们情感的苏菁也不禁脸有了笑意。
苏父最是和善,本眉眼弯得都似轮新月,此刻却突的脸色一变,沉声闷喝:“谁?”
语未落,却听得绳索呼啸而来,尖端附有刚爪,攀上木屋四壁,有人一声号令,十一道绳索一起发力,木屋即刻分崩离析。
屋内人还端着碗,方自谈笑风生,这刻突然曝于盛阳之下,身周十二匹劲骑,上端坐着十二个白衫人,眸内精光大盛,将他们团团围困。
马上有人发声,显是首领:“谁是慕容缺,出来受死,是苏家人,请退后。”
余下十一人即刻抬起左腕,腕上装有劲弩,箭尖蓝光闪闪,淬有剧毒,将四人可以逃逸的方位一一堵死。
慕容缺立起身,向了前,马上人一声冷哼:“是你。”即刻毒箭齐发,且众人右手甩起长鞭,半空里瞧去,似织了一张大网,要将慕容缺身躯迎空罩下,射死归西。
苏府三人急呼,各色兵刃使出,慕容缺正待拔剑,所有动作,都快不过一道青色身影。那身影瘦弱,脚底似踏了浮云,闪进阵内,左手宽袖一掠,激起漩流,将箭一一收入袖中,而后甩落,右手持住鞭尖,一发力,众鞭被崩得笔直,动弹不得。
“雁云十二骑。”来人将眼横扫,饱含愠意,正是陈朵:“连你们都出动了,看来颜妃这次行动,是许成不许败啰?”
“燕歌行,你说!什么任务。”他发声怒喝,右手力撤了,十二匹乌云骑向后连退数步,才收足立定。
为首的白衫人抱拳示意,当就是燕歌行无异:“前日王妃听传慕容缺没死,差属下前来,取了他首级回去。”
“听谁说,宇文莜吗?他没通传,这慕容缺已被我废了武功?且那日我叫人带去大都的首级,易容得天衣无缝,皇室里人早信以为真。颜妃大功得建,皇上也自许诺,只需中原事成,即刻封她子肆为正统太子。”
“这番不过来收个尾,杀个毫无武功之人,需要动用你等白衣黑骑吗?”
“说!”他怒极,声不过高,但包杂内力,袭往燕歌行:“还来作甚,取苏府人性命吗?”
燕歌行脸色煞白,在马上摇摇欲坠,只得摇牙争辩:“不,颜妃交代,只需取了圣女血回还即可。”
陈朵闻言身形拔起,凌空一掌拍下,燕歌行座下黑骑即刻扑地丧命,十二人抬首,看着半空衣襟猎猎作响的陈朵,因从未见他如此盛怒,眼内都有了惧意。
“我已说过,无有圣女血,我也保她大事得成。”
“且事成之后,我全盘功力奉于她。”
“她还要怎的,我以这样代价,不过换这一家人周全。不相信吗?莫非要我再服食一颗噬心蛊!”
“回去。”他身形落地,一抬手:“知会你们主子,若再有下次。莫怪我不念姐弟之情。”
燕歌行不甘,但又不敢争辩,犹豫片刻,终跨上了他人坐骑,一行人转瞬无踪。
陈朵转身,沉默里意欲离去,身后苏蔓却一声急呼,罗带纷飞,往他袭来。
“你来此作甚,监视,或者来卖个人情?不必作态,我恨你,苏姓人恨你,永不会退减,才不劳你来维护什么周全。”
陈朵步伐急止,回了身,也不避让,罗带确是贯入他胸膛,不过内劲不足,只入了三分。
他笑,有些凄凉:“我不过无事,来此瞧瞧。”
“你若真的恨我,又为何带上不贯内力,容了这么大一个情?”
苏蔓无语,手上罗带跌落,陈朵背身,并不施展轻功,上下空门大露,似是等她来袭,缓缓离去。
慕容缺俯身为苏蔓捡起罗带,思虑片刻,轻声道:“你在这,我去去就来。”
陈朵在屋前窄路上走着,步伐有些凌乱,回头瞧见了尾随而来的慕容缺,干脆定了身,等他前来。
“来做什么,劝我放弃阴谋,走你等所谓正途吗?”
“不必,我这是不归路,没的回头。”
他冰雪聪明,一语道明慕容缺来意,也断他念想,只将手指了路边一家破败酒肆,轻声道:“你若有这空闲,想着劝服我,不如陪我一醉。”
酒来了,两坛劣等酒,还搀了水,有股嗖味,陈朵却不以为意,就着坛口一通狂饮,道:“我喝了,你身子不好,就茶陪我吧。”
慕容缺笑,将另一坛酒持起,也是点滴不落,悉数纳了入口:“喝不喝的,身子都是不好了,那还不如痛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