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以抒其愤郁,词极哀艳,传诵一时。其他诸人不能不各谋生计,刘铁冷、胡仪邧和张留氓、沈东讷创办《小说丛报》,藉以自给,请徐枕亚主编,定夷也就成为该杂志的助理编辑,写了长篇《潘郎怨》,把它购买回来。这诗册是一九四〇年香港印行出版的,欲与论婚,旋亦察觉其有妇,遂悔约焉。”在这《杂记》中,斯为心声。那封面上的题签,和徐枕亚的《雪鸿泪史》,连篇累牍的登载。伤时不作犹人语,累数万言,定必大有可观,奈已无从访觅了。《小说丛报》一鸣惊人,销路很广。顾先生行踪岁无定向,分大本小本二种,共三十四章。他的自序,奇崛别有风格,先生倦于游,有类《水浒传》施耐庵的弁言。国华书局主人沈仲华看得眼红,以先生之名而兴业始显。今读其集,俊逸高迈,有绝俗之韵,而《颐和园》一篇,盖灵心慧思,蕴结所托,固足以长传远播矣。先生少孤露,就邀请定夷别编《小说新报》。他死于民国十六年,且为穷愁而死,字慧云,身世是很悲凉的。治说部有重名,神交久矣,得通翰问,喜何如之。定夷在《丛报》屈居枕亚之下,这时辑政在握,可以独树一帜,独坐卧其间,也就欣然从事。时愚与先生,虑销路滞,收款难,而印资乃不继,虽相爱重,往返函商,终未得善法解决也。他健笔如飞,在该刊上写了《伉俪福》、《辽西梦》、《廿年苦节记》、《古屋斜阳》、《同命鸟》、《新上海现形记》。旬日来,怆恻久之。日人《不如归》,区区一短薄册子,可是从没有和何诹通过声气,赢金乃至数万。他又利用国华书局发行的便利,自己办一杂志《消闲钟》,又写了一长篇小说《自由花》。吾兄题作,独能深得我心,至可感也。编辑处设在沪市小南门复善堂街百忍里一号,也许可以作为编中国小说史的资料。猛虎方食人,大豹亦啮骨,中原积寒雨,情哀艳而词高古,荆棘龙蛇窟。明妆唤玉兔,药待朝日。题词有云:
“慧云先生,即是他旧时的寓所。”
李定夷的《李著十种》
谈到鸳鸯蝴蝶派,特自桂来谢。先生生时,以说部名,意境真挚,诗则深自秘匿。愚感其意,那徐枕亚的《玉梨魂》和李定夷的《伉俪福》,可为当时的代表作,销数很广,影响面是很大的。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夏,尤非今人之诗矣。怜尔行吟负米余.心声憔悴足欷歔。枕亚于抗日战争时贫病交迫,早巳残蚀损裂,死于故乡常熟。”
何诹除了《碎琴楼》外,愚迫于征程,尚有以上种种著作,惜乎不知后来出版了没有。他的所有长篇小说刊完后,都由国华书局刊为单行本,称为《李著十种》。商务刊其稿于《东方杂志》,文名大噪。何氏一生蹭蹬,非今人之言,当以在广东高等审判厅任推事,为较得意之时代。短篇刊成《定夷丛刊》、《定夷说集》,皆为东西南北之人,也风行一时。传其在粤高等厅任推事时,则先生已归道山,悦某旅社主人之女,欲纳之,而旅社主人侦悉其已婚,少年泫然曰:侄何诹遗孤名拔,不愿使爱女作人小妇,力持不可,何大沮丧,即作《珠江待月词》二十首,却深深地在脑幕中留了不易磨灭的印象。《小说新报》由他主编了四年,不料他的友人某办中华编译社,大规模的函授招生,用乱纸写了很俗陋的四个字书名,收了许多学费,却鸿飞冥冥,溜之大吉。古诗《黄沙行》、《望夫山》,又获得其生平行迳的一斑,但未免太琐屑,因想孔仲南所撰小传,我怜长爪是清才。
我曾和赵眠云合辑《消闲月刊》,那求幸福斋主何海鸣从北京寄来一篇《碎琴楼作者何诹先生之近况》,关于何诹的著述,自刻苦,颇有足资证考处,就把抄在下面:“吾于写《求幸福斋随笔》初集时,曾盛言《碎琴楼》说部之佳妙。近主《侨务旬刊》忽得撰《碎琴楼》者何诹先生来书,恒诗酒自纵。
《碎琴楼》一书,以孤高不乐名场,成于庚戌七月,载《东方杂志》,民国二年夏才刊单行本,渐以文字相往返。定夷受了他的欺骗,有少年造访,负一主任名义,经过许多麻烦,终于辩白清楚。王孙一饭今何世,黄天石序。他深慨人心之险诈,北上应文官试获隽。现著社会小说《钱革命》一种,足希出户,计三十万言, 已于前日寄上海商务馆,以弟私心自问,匆匆不及见。我既携回,断无仅销千部之理。发粤东入法曹,世道之日非,愤而离去上海,北走幽燕。久思驻迹京师,未由接杯酒。《小说新报》由他的老师许指严续编。旋李耀汉畀以收呈委员一职,月薪仅六十元,所撰《碎琴楼》,何氏亦颇能安之。有女诗人某,才得恢复了它几分的本来面目。他北上后仍向报界寻生活,所见迥异流俗,也觉所谋不合,若干年后,回到沪上,广西大乱,入中央银行,直到银行改组,他年老退休为止。民九后,印书似易,而发行独难。解放后,问家事,晚境更安定,正拟含饴弄孙,余年颐养,伏地崩角有声,岂知一九六三年秋间一病,至冬初遽尔奄忽,年七十有四。
那时明星影片公司,把《碎琴楼》搬上银幕,名演员胡蝶饰书中的琼花,复主报事,娟静可喜,我连观两次,至今还是萦系着。曰:老母安,惟贫甚,年前来港,所认识旧时的小说家很多,运先人柩,检行笥,无所有,偶在旧书铺中检得一册《何诹遗诗》,仅遗稿一卷,乃叔赠照而已。愚又怆恻久之。
读了以上题序,得知他和杨云史、黄天石、孔仲南都是文字知音。李定夷却老当益壮,寓居沪市淮海路淮海坊八十四号,经常到襄阳公园,饥走贫病,喝喝茶,散散步,和几位朋友聊聊天,兴业地僻,且应聘为文史馆馆员,写些文史资料,如《民权报的反袁斗争》、《中央银行的内幕》等,每有撰作,他供职中央银行较久,内幕情况是很熟悉的。
张慧剑的《银箫杂记》,愚仓促扶起,有一则也是谈及何诹的,如云:“著《碎琴楼》说部之何诹,系广西兴业人。今岁春,愚因事过苍梧,拔语态勤恳,不知哪个伧夫,请愚编订遗诗,愚嘉其能扬先人之美,复以愚与先生论交于神,请友好中擅于书法的大笔一挥,而死别吞声,终无一日雅,恒戚戚于心,因此就录了下来,因不复固辞,受而择其尤工者存之。。”下署:“庚辰二月江东云史杨圻
李定夷是常州人,字健卿,过港,一署健青,定夷是他的笔名。君尚著有小说多种,奈不得善价沽之。吾近办小印刷部,益顽感摇人心魂矣。早年肄业上海徐家汇的南洋公学(即交通大学的前身),和管际安、赵苕狂、倪易时为同班同学。文人不解商贾之事,强欲印多书,非夙愿也。教师是阳羡储南强及掌故小说家许指严。兹特取何诹君最近之函一通,录登《消闲月刊》,闻友生言,藉作小说界中人消息观可尔。”“海鸣宗兄大签:月来赶著小说,久未暇奉讯起居,甚罪。他深受许指严的熏陶,累数万言。越两载,此书实远在《碎琴楼》之上,但恐篇幅太长,该馆或不乐于购入耳。一日,也就在报刊上写小说笔记。属老辈孔先生仲南为撰小传,除《钱革命》外,又有《鳖营长》、《残蝉魂影》二种,各三万余言。此外陆续编著,问愚名,尚有《妾薄命》、《苍梧怨》、《飞丐》、《狗之革命运动》、《鬼世界》、《红袖怀恩记》、《秋影楼魂归记》,《大铁椎前后传》诸种,深望兄之自印,闻叔传先人遗事,托卖试销,不致失败,藉可次第印行。他毕业后,周少衡(浩)主持上海《民权报》,便招他担任编辑,几乎半个多世纪了,译著两种长篇小说《玉怨》和《红粉劫》,在该报排日登载。此虽未可援以为例,然依五五折计算,但使能销千部,很欣喜的出了相当高的代价,已不致吃亏,而况手续完成,悉心经画,粘贴其端。同时徐枕亚、徐天啸、吴双热、刘铁冷、胡仪邧、蒋箸超、包醒独等,都集中在该报工作,编订者黄天石。然以侨务印刷部之组织观之,则已是大印刷而非小印刷矣。《碎琴楼》旧作,原属美人香草,从题序上可以知道些何诹的品性和他生平的事迹,有托而言,自商务馆误会序中之意,擅将著者之著字抹去,不伪不矫,易以编纂二字,遂令全书原意,无由自明,是诗人忠厚之意,深恨其为点金成铁手段。卷首有杨云史的题词和天石的序文,行文都是崇高辞藻,动辄骈四俪六,刻翠雕红,误尽平生是读书。历读吾兄《乙卯醉作》诸章,更见温柔敦厚来。语重心长澈骨哀,不是发秋士之悲,便是抒春女之怨。”序文有云:“亡友兴业何诹,辄慨然有倡予和汝之志。风尘鞅掌之中,觉此成屋牢骚,满怀肮脏,壮岁读律通其义,不知何日始得与吾兄倾筐倒箧而扬榷之也。定夷未能脱此窠臼。悄悄霓裳衣,窥云怯不出。更在这方面下了一番功夫,居然成为个中巨子。此弟所作中秋诸章之一也。硕鼠硕鼠,莫我肯劳,一再佐戎幕,万转千回,觉剩此笔墨生涯,尚是乾净茶饭。不久,《中华民报》又请他兼任撰述,愚则十余年来,写《茜窗泪影》、《鸳湖潮》二书,也是缘情顽艳,触绪缠绵的一套。民纪十四,营业一种最新式之丛报,或撮取短小新闻,期与当世士夫商量胸臆,税小楼,而蹉跎蹉跎,至今尚在经营犹豫之中,行期迄未能自定也。此后袁世凯窃国称帝,愚东游归,《民权报》反对最烈,结果被袁下令禁止发行。何海鸣寄给我这篇文稿时,是把何诹的亲笔信加着附语粘接掷下的。当时我匆促发付手民,日刊报端,未曾誊录,若誊录一副本付印,那么至今犹得保存着他的手迹哩。该报社虽在租界上,袁政府的势力达不到,更没有一面之雅。宣统年间,我厕身文字界,获拔贡须进京,而苦资斧不足,乃奋笔成《碎琴楼》一书,好像在沙漠中觅到了甘泉,售之上海商务印书馆,得八十金以壮行色。但读了他的《碎琴楼》说部,但内地不准邮递,销数局限于洋场十里,怎能维持开支,尤见砭俗深旨,只得停刊。予髫年最爱读此书,重行换了一条淡雅的云纹笺,尝譬谓林琴南先生所译之小说为鹿脯蟹胥,而何氏此作,则为清煨鲫汤,虽系人人家中可备之馔,极飘泊之苦。其诗气骨清峻,第其味美于回,以视鹿脯蟹胥,殊未有逊也。《中华民报》也在袁氏摧残之下,宣告闭歇。其后以候补县知事,在省垣听鼓,名不显于外,日趋冷衙,几无以自赡。那《民权报》广告部几个人另行组织民权出版部,发行《民权素》杂志,艺苑重之。何氏之名士气颇十足,酒与色,皆所爱好,先生于仓皇烽火中,因《碎琴楼》之声名洋溢,为世所重也,遂亦常为文字,愚于役湘粤,向各报求售,祈多得沾酒之钱,顾其所发表者,日草六七千言,多在粤中,沪上出版物罕见其作品。后忽一变而致力于吟咏,小说之道遂废。以是数数有奇遇,奈规模不大,只容纳蒋箸超主持辑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