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年知道老莫会打电话给她,她给他名片的时候就有这种预感,当时她笑着对他说,有什么事就打她的手机,用手机说话方便些,不用替她省钱,反正是公司报销。杨念东在一旁听得有些不自在了,他说,张年我在这里呢你怎么把话说得这么暧昧?大家于是就笑。张年也不示弱,斜斜地看了他一眼,说,难道只准你们男人色情,不准我们女人暧昧?大家笑得更来劲,杨念东心里有鬼,不敢再跟张年斗嘴,只好跟着大家一起瞎笑一通,然后说,张年呀,我居然不知道你原来也这么幽默!
张年接口说,谁让你是一头猪!
张年吃准了老莫会在第三天打电话给她,她了解他这种人,虽然年轻,但有经验,懂得迂回,知道女人吃哪一套。她是不会主动打电话给他的。
第三天,是星期五,刚刚上班,老莫就打电话来说请她吃晚饭。张年说,下班的时候再说好不好?快下班时,同事邀张年一起吃饭,张年说不去了,约了男朋友;杨念东打电话问她晚饭想去哪里吃。张年说约了同事一起吃。三天前张年不辞而别,没有回她跟杨念东同居了三年的那个家,回了父母的家。杨念东每天打几个电话给她。第一次他说是想她,她只是淡淡地对他说身上不太舒服,在家里享受一下关怀再回去。杨念东就问,未必我给你的关怀是假的?张年还是那么淡淡地说,你想到哪里去了,困得很呢。说完挂了他的电话,然后打电话约女朋友去钢琴吧。第二天,张年刚上班就收到花店送来的花,小卡片上写着,爱人呀,我等着你回家。张年拒收。送花的男孩可怜巴巴地对她说,靓女,你不要让我为难啦。张年说,好,不让你为难——这花多少钱?我给钱你,回头你帮我送一束完全一样的花给他。说完,就在卡片的反面写:等着吧,不要急。
可是,三天了,张年还是没有回去的意思,杨念东就有些坐不住了,总是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呀。就在张年下班的时候,他出现在张年的办公室门外。张年说,哦你来了,有事吗?杨念东的脸红了红,说,没事,我来接你去吃饭呢。张年说,可是我今天有客人要见,不是跟你说了要与同事一起吃饭吗?张年说着就转过头去给同事小蓝打眼色。小蓝说,是呀,你来了也白来,今天我们老板也要去,我们还不敢带你去——哦,张年,是去禅城吃饭吧。说完,有些解恨地看着张年笑。张年佯装生气,白了她一眼。说,没错,是禅城!小蓝的意思是说过后张年要请她到禅城酒店去吃饭。
正说着,老莫的电话来了。张年说,好的,行,不用,没问题。小蓝在一旁笑,然后说,张年你跟谁讲话呀?怎么跟地下党一样。张年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对杨念东说,你随便找个MM吃去吧,我不吃醋。杨念东说,那今天晚上你……张年打断了他的话,说,再说吧, 张年与小蓝携手走出办公室,把杨念东当成了透明人。
这几天来,张年的包里都放着避孕套。她知道老莫约她吃饭只是一个幌子,她答应跟他吃饭也是幌子。两个之间,似乎早已有了默契。
张年问,老莫你是干什么的?
老莫说,司机。
你骗谁呀,你看你的衣服、裤子、皮鞋,没有一样不是牌子货,上次那套衣服更贵!
我像上海人一样省吃俭用呀,信不信由你。老莫说话的时候没有笑,可是张年觉得他在笑。他眼睛中的笑意淡淡地流泻出一种天生的风流神韵。
我是不信,你约我吃顿饭也要来这种餐厅,我真是不相信一个司机能这么有钱!
呀,张年,你为什么叫张年呢?
老莫你是桃花眼哪——我大年初一出生的不叫张年叫什么?
真的?
真的。有人说大年初一出生的女人命硬,要么非常旺夫,要么非常克夫。
真是废话,张年你看我的手指是不是比那个人的手指还好看?老莫示意张年看正在舞台上像企鹅一样站得笔直的煞有介事的小提琴手。
张年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拉琴的家伙,笑笑,拿起正放在桌上的老莫的手,看看手背,再翻过来看手掌。说,可惜,老莫你的掌太薄,要是厚些就好了。
老莫说,怎么说?
你的福祉不够,你这个人呀,也只能是少年风光。
够了,够了。老莫说。
还有,你的掌纹太乱,我跟你讲呀老莫,你不要总是想着怎么算计别人,我劝你趁着现在的运气好,多为以后做些打算。
老莫哑然失笑,说,张年你怎么跟个巫婆似的—让我看看你的手。老莫说着站起来,走到张年身旁,不由分说,用两只手握住张年的右手就看,也只是看了一下就把张年的手拉到自己的下巴上,让张年摸他的下巴。他说,是不是觉得有些扎手?我听你的话,我两天没有刮胡子了。
张年愣了一下才笑了起来,脸不自觉地红了红,抽回自己的手,说,去,关我什么事。内心却是有些得意。
我们走吧。张年说。
老莫说,去哪里?
张年没有说话。
老莫直接就把张年带回自己家中。在老莫的楼下,张年站在那里不肯再走。在此之前她已经知道了老莫是一个人住的。老莫问,要我背你吗?张年说,要。老莫就半蹲着,作状要背张年。张年也不客气,爬上了他的背。她说,我才喝了一点酒,怎么就昏乎乎的呢?老莫笑着说张年你装什么蒜呀?
正闹着,突然听到有人正从上面走下来,张年连忙从老莫的背上跳了下来。
刚进屋,老莫趁张年低头换鞋的机会从背后抱着她。张年由他抱一会才说,行啦行啦,老莫你想干吗?你就别在我老人家面前装纯情少男啦。说得老莫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不装那我们就干柴烈火吧。
刚说完只觉眼前一黑,脑袋被张年的衣服裹了起来。他叫道,别急,别急,让我先把空调打开啦。南方的秋天有时比夏天还要热。
要戴避孕套吗?老莫问。
张年说,要。
可是我没有。
张年推开他,说,我信你才怪呢。说着拉开他的床头柜,拿出个小盒子来,问,这个是什么?
张年的动作极慢、极轻。老莫不知道,她其实是在观察,看看有没有问题。在这个问题上,张年被杨念东弄得有些怕了。还好,老莫的一切正常。老莫的身体在白亮的日光灯下泛着让人炫目的光泽,老莫的身体是标准的黄金分割。张年就觉得自己已经软绵得快要支持不住了。
过了好久,老莫问,是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张年不理他,从地上拣起他的衬衣披在身上,再穿着他42码的拖鞋在屋里走来走去,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她说,老莫你的床这么大,老莫你的厨房真干净,老莫你有一个这么豪华的浴缸!
老莫说,张年你不是想问我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吧?
张年一听,表情僵住了,说,好,那就什么都不问吧。
老莫洗澡的时候,张年抱膝坐在床上,不经意中看到他刚才从手上摘下来的手表,顺手拿起来,一看吓一大跳,她知道这个手表的价钱。
张年推开洗澡间的门,说,我跟你一起洗吧。老莫说,可是我已经洗完了。老莫的洗澡间很现代化,张年觉得简直比她家里的客厅还要大。张年说,老莫你的房子也不算大,怎么舍得把洗澡间弄得这么大?老莫说,又不是我弄的。说完,站在那面可以照出整个人的镜子前。张年走了上去,跟老莫并排站在镜子前。老莫说,一对金童玉女!然后补充了一句:一对裸体的金童玉女!张年说,我喜欢短头发的有胡子的金童。老莫说我喜欢长头发的玉女!
张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抚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她原本有一头电影明星一样的长头发,因为被杨念东狠狠地打击了一下,伤心到极点,一气之下,把一头好好的头发几乎全部剪去,到这时长得不长不短的,无法好好地衬托她姣好的脸。
好吧,张年说,我把头发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