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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时间过得很快,在平静中一个多月已经过去了。

这一个多月来,整个质检科乃至整个幸福汽车装配厂,被人无端羞辱得最多的是技校毕业生伍俊荣。这天下午,刚刚上班,俊荣还未喝下午的第一杯开水就被装配车间的主任骂了个狗血淋头。俊荣被骂的原因是装配车间的装配遇到了困难,很多内饰件装不上去,俊荣检验并且签了名的冲压件质量不过关导致内饰件装不上去,装配车间的进度受到了影响。

内饰与冲压件之间的矛盾从开始组装这款汽车就存在,真正的原因是台湾人生产的冲压件模具与日本原厂进口的内饰件不吻合。正是有这种不吻合的存在,所以才需要在冲压件完成后进行第二次加工。加工是加工了,但是,人手的加工与机器的成型,毕竟是有差距的,有些问题,并不是靠工人的技术就能修正的,也不是检验就能检验得出来的,很多问题要到装配的时候才被发现——作坊式的加工依靠的是手工操作,而每位技术工人的手法又都不是雷同的……如果没有这第二次加工,俊荣福荣他们就不需要到顺达分厂去做技术指导,他与福荣的就不需要合租在一个房子里共同生活,他们的关系就不会那么亲密,他也没有机会从福荣手上抢走了秀明的爱情……

所有负责检验冲压件的质检科的同事,最后都变成了装配车间主任的仇人,包括俊荣。不过,俊荣受到的羞辱最为严重,因为在这个岗位上的历任的同事中,俊荣是最没有背景和学历的,俊荣只是一名技校毕业的来自北方乡村的打工仔。

主任的羞辱是泼妇式的。

这天下午,俊荣几乎要拿一把锤子把这个肥胖的刻薄的猪一样的车间主任砸死。

主任骂得累了,说回去喝口水再来继续。姚姐笑着对俊荣讲,那头猪要是再来,我拿刀剁了他!俊荣郁闷得想咬人,没有接话,盘算着想个什么办法揍那胖子一顿又让他哑巴吃黄莲。

明明白白地,装配车间的问题的责任不在俊荣的身上,问题出在工艺本身,所有的人,包括俊荣自己也明白,他没有错,他只是无奈地变成了那个肥胖的车间主任的出气筒罢了。

下午快要下班时,人事科的人打电话问俊荣有没有福荣的新手机号码,福荣辞职前考了个高级技工证,考试通过了,证件取到手了,通知他回来取,另外,顺达厂那边也转了两千多元福荣的加班费过来,也要他亲自回来拿。俊荣问,福荣在顺达厂的加班费不是结算清楚了么?人事科的人说,顺达厂故意克扣了福荣的钱,财务跟他们对账的时候发现了,就让他们补了。

幸福厂的规定,钱是不能代领的,尤其是像俊荣他们这种外来的打工人。像俊荣这种在这个城市里没有根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在人间蒸发,如果他代领了福荣的钱走了,谁也找不到他,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最后,俊荣答应人事科的同事,帮忙找到福荣的新手机号码。几天后,俊荣好说好歹才让妈妈答应了去福荣家里,问他父亲要来了福荣的号码。俊荣很想打个电话给福荣,但一再犹豫,最终还是没有打。

闷闷不乐的俊荣在门外抽烟,小强过来了,眉开眼笑地走了过来。小强告诉俊荣,他来请婚假。小强要结婚的消息让俊荣吃惊不小。小强才二十三岁,红莲十九岁不到。小强说,他妈在老家帮他算了命,活神仙建议小强要在本命年到来之前结婚,否则有血光之灾。

俊荣说晕啊,你怎么还信这个?

小强说,我不信,不过我真的是想结婚了,见到红莲的第一个念头是我要跟这个女孩结婚!

俊荣问,真的假的?

真的,我是在溜冰场认识她的,我拉着她的手教她溜冰,教着教着,忍不住就想抱她、亲她,跟她一起睡觉,让她帮我生小孩!

俊荣大笑。

下午五点的阳光照在小强的脸上,小强乳白色的脸上泛着一层性感的光泽。俊荣看到小强脖子上的绒毛在太阳下闪闪发光,让他的脖子看起来像镀了一层金粉。

小强的婚姻,是在半公开和半隐匿中进行的,所有的相关的人都参与了对小强的另一个女朋友晶晶保密工作。

俊荣觉得晶晶好可怜,但他没有说出来,还诚心诚意地恭喜了小强。

晚上回到家里,秀明也知道了红莲和小强要结婚的事了,幸福的消息总是传播得很快。秀明告诉俊荣,红莲他们将有两个豪华的结婚仪式,豪华的嫁女酒席在红莲老家,更豪华的过门酒在小强的老家。

秀明说,看来小强家里挺有钱的,他跟你同一间厂,也不是什么白领,没什么钱,用起钱来却这么大方,还有钱搞这么隆重的婚礼。

俊荣说,那又不是他的钱。

不是他的是谁的?

他们家里的吧,他们家有四个女儿,只他一个儿子,不隆重点像样吗?

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遇不到有四个姐姐的男人啊……秀明在感慨,假装有幽默感地感慨。

俊荣心里想,真让你遇到小强那样的人,你哭都来不及!嘴里却说,真是对不起了啊秀明,让你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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