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当薛霸被那个救了他的人叫醒的时候,他正在做着一个很浪漫很有情趣的梦,只是被外力的推动惊散了,他一跃身习惯性地一抬手,就向推他的那个讨厌的人指去,可他竟忘了一件事,此时的他身上却没有穿盔甲,只是一具在黑暗中跃动着的、赤裸裸的影子而已。他这才明白,在这间无人知晓的藏身之洞,是没有人来加害于他的。想到这里,薛霸才在一片模糊中看到那个曾经救过他的人的身影,他的头脑不是肩扛着的空壳,可以想到来人叫醒他的目的,所以他很平静地说:“是主人来电话训斥我了吧,从我在培光中学看到梦龙和李可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到了这一点。”
“你的想象神经之敏感令我感到有些吃惊,的确如你所说,主人是打来了可视电话,他正等着你回话呢。”黑暗中的那个人说,因为是在黑暗中,所以看不清那个人的面孔。
在黑暗中,薛霸赤裸着身体,随在那人影的后边快步向上爬去,在急切想看到主人的驱使下,他不知自己是感奋的,还是惊愕的,反正此时的他意识有些混乱与迷惑。
在爬上洞时,在强烈灯光的直射下,使得薛霸惺忪的双眼极不适应,他只得用手遮住眼睛,然后又眨了眨双眼,这才感到不适消失了。
当他走进那个曾经是模糊身影人的卧室时,薛霸看到主人正在那小小的屏幕里。不可理喻的是,那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背部朝向他的人,他没有机会,也没有超自然的力量把主人的脑袋拧向他这边,心里暗说一句:“好狡猾的东西。”可他脸上却装出一副恭维相,显出一种胆怯对着话筒说:“主人,我是薛霸,您让我来……”薛霸并没有把话说完,他在等着那个背部朝向他的人的训斥。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找你干什么。”背部朝向薛霸的人反问道。
“我……我……”薛霸感到心里有些害怕,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薛霸,你令我非常失望。”那个看不到面孔的人把他那很严厉的声音传了过来,那声音里包含了太多的东西,综合在一起叫绝望。“我设计的方案很周密,也可以说是完美无缺,怎么你就会失手呢。”
“啊不。”薛霸忙不选地回答,那神态也许显得过于坦白:“当时梦龙、李可的突然而至,使得我束手无策,而那些师生的忽然发难也使得事态急转直下。最主要的是梦龙和李可的狡猾也运用得得心应手,这更加剧了事态的发展很快把劣势移到我们这一边。更可怕的是在我与梦龙、李可他俩较量的时候,司马娇又向我射来六颗子弹,这一连串的突然变化使得我完全丧失了主动权。所以,您精心设计的劫持案就在这种突然而至的变化中流产了。我认为,有您的完美的安排,我们还会有更多的机会制造恐怖的。”
薛霸连用了五个突然,而且他说的也合乎逻辑,那个背部朝向他的人也已经听到了薛霸所说的五个突然了,可他觉得薛霸是在为失败做辩解。他当然清楚,薛霸具有狡诈与凶狠,他也只能容忍他的死党做错一件事,司马啸天的遭遇他可不想在薛霸身上再重复一次。想及此,他仍然用严厉的腔调训斥道:“我不希望有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为失手找借口,我需要的是猎杀成功,而你给我带回来的却是坏消息。以你的狡猾与娴熟的技艺,完全有能力阻住梦龙和李可,那二十个人也会在突变的情况下猎杀很多很多的人质,而如今我的那二十人全他妈的变成了囚徒。最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你竟然被梦龙和李可他们逼得落荒而逃,连我都替你感到憋屈。”
薛霸脸上的冷汗直往下掉,眼睛里射出的光有一种可怜,那个用背部朝向他的人的话语就像在对罪犯宣布死刑时那样严厉。他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从哪儿说起,只是本能地抖动着嘴唇,即使是处在这样的状态,他还是需要对主人说些什么:“主人,您没有看到梦龙和李可他们的技艺有多么高超,我在他们的合力攻击下,只有招架之功,而没有还手之力。还有,您没有看到培光中学的老师和学生纯熟的功夫,简直赛过武术学校的那些教练和学员。另外,您也不知道李可是多么有心计,梦龙有多么心领神会,尤其是他们近似于完美的默契配合,真得令我无懈可击……”
“他们真的这么厉害?”背部朝向薛霸的人问。
“用可怕来形容梦龙和李可他们也许更贴切。”薛霸一经说到梦龙和李可就忘了主人的存在,所以他的话也滔滔不绝起来:“您不该不知道麦士博教授的那两个光明斗士,在猎杀游戏与在猎杀风暴中,我同他们较量了无数次,我所得出的结论,梦龙和李可俩人的行动,他们默契的配合天衣无缝,果然妙得无法改变……”
“别说这些了,你就不会说些别的吗?”背朝薛霸的人显然不耐烦了。
薛霸在一直盯着电话屏幕里总是背朝向他的主人,心中的恐惧在逐渐消失,他完全想不到主人到底是谁,现在他的主人不是在居高临下地审视他,而是以独特的方式迎向他,他心知肚明主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明白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薛霸很狡诈,眼珠一转,马上就有了可说的话了:“主人,您是无人能比的天才,当初您设计的猎杀游戏和猎杀风暴极大地威慑了现政权。现在您又设计出了更具威慑力的恐怖猎杀,只要这一系列的猎杀继续按照您的周密的计划、极尽完美的细节平稳地运行下去,您离人类之王的宝座不会太遥远了。主人,我是忠诚于您的,我想在以后的行动中,我是不会再出现今天的失误了。”
“我相信你的忠诚和技艺。”电话屏幕里背影人的声音意外地变温和了:“你放心,我说的是假如,假如恐怖猎杀在运行中意外地夭折,我还会设计出更恐怖的猎杀的,我热衷于制定一系列的猎杀计划,我有这个嗜好。”
薛霸默默地听着,现在他能做的,只能是用聆听来打发眼前难挨的时间。
“至于怎样继续运行恐怖猎杀,大概你还不清楚我是如何考虑的。”电话屏幕里那个人的话很是狂妄,也很嚣张:“我有一个庞大的恐怖组织,它是由三股势力,也就是极少数有分裂倾向的反叛势力,也可以说这些人具有极端暴力思潮,这些人就是黄洁他们认为的极端暴力恐怖分子。当然,你与救你的那个人,也是这个恐怖组织中的两个我最得力的帮手。”
薛霸在凝视着他的主人的后脑,他的主人没有说完的话,使他立即便领会了主人的意图。
“我是搞恐怖猎杀的专家,也是设计陷阱的专家,你要明白,这两者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电话屏幕里的主人还在滔滔不绝:“事实证明,一系列恐怖的猎杀带给人的,无疑是恐惧、血腥与可怕——无与伦比的可怕,我喜欢这个充满血腥的过程。而你与救你的那个人,都是脑瓜忒灵的人,我想你们一定会在今后的猎杀行动中,给这恐怖猎杀增加一些真实的色彩,人们需要这些真实的色彩。另外,我对反侦察进行了详尽的研究,在这段时间,我要给黄洁、梦龙和李可他们制造出更多、更大的恐怖事件,真正给世界一个震惊,不过,这震惊是需要很大的灾难来作陪衬的。薛霸,我希望你在后天给亿都安格圭山西面的煤矿送上一份礼物,借以威胁国家政权,接下来则是一系列的陷阱等待着黄洁、梦龙和李可他们陷进去。”
“救我的人是否也同我一起去?”薛霸小心翼翼地问。
“不。”主人断然回绝了薛霸。“他是我手中的一张王牌,不到关键时刻我是不会让他同梦龙和李可发生正面较量的。话又说回来,虽然黄洁、梦龙和李可他们不是等闲之辈,但他们在我眼里,只是三个无足轻重的庸人而已,跟我斗,他们也只能算个雏儿,我想让他们什么时候死,他们就得什么时候死。据我观察,梦龙和李可完全可以在我设计的一系列陷阱里变成我的忠实的追随者,就像你一样无怨无悔地为我所利用。”
“这个该死的老家伙,你早晚会很痛苦、很凄惨地死在我的脚下。”薛霸在心里骂道,可他还是有些不解,疑惑地问:“您的意思是暂时不杀他们?”
“你很懂审时度势。”主人说。“我早对黄洁作了周密的安排,也对梦龙和李可作了近似于完美的非强制性控制手段,你大可不用担心他们会永远同你我作对。实话对你说吧,顶多半个月,我就会让他们变成向现政权提出苛刻条件的罪恶的幽灵,我有这个准备。”
薛霸眼里突然跳出三个与他争夺位置的人,随着他的主人循循善诱的说明,在他眼里那三个跳出来的影像越来越清晰,可以鲜明地看到那三个人正在取代他的位置。此刻,他的心里不由得生发出一个更恶毒的主意,他要在今后的较量中,在接下来的数不清的陷阱中,立意要在被改变之前杀了那三个令他厌恶的人,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继续得到他的主人的重用。想是这么想,可他嘴里却说:“您是英明的,我会按照您的要求让恐怖猎杀肆虐于每一个角落。”
“你很聪明。”电话屏幕里那个背部依旧朝向薛霸的人竟意外地称赞起薛霸来:“理解力也很强,只要你跟定我,我不会让任何人取代你的。”
此刻,薛霸的头脑绝对很清醒,他听得出他的主人的声音是在融合四五人的声音对他说教的,一直都是如此。他真不明白,主人为什么要以这种形式与他交谈,还是在背部朝向他的状态下进行的交谈,更不明白主人这样做是出于一种什么目的。主人在怕什么呢,主人为什么不愿把真正的面目面对他?这些问题他真的弄不明白,也不准备想其中的奥妙了。其实,他明不明白这些并不重要,只要他在今后的行动中达到主人期望的效果,没有人会撼动他在主人心中的位置。想到这里的薛霸这才言不由衷地装出一个明快的笑容回答说:“我的意识在追踪一个幻影,不,那是一幕幕真实的场景,虽然此刻那写满可怕的场景还没有出现,可我看到了,那是一些恐怖的、流淌着鲜血的、铺满尸体的一个又一个场景,那确实是一幕幕写满可怕的场景。我想,在您运筹帷幄下,这些真实而可怕的场景一定会出现的,我等待着您的命令。准备着随时去制造那些写满惨不忍睹的场景。”
“好。”薛霸的主人欣喜地说道:“你会等到的,后天你就可以到亿都西南的那座煤矿去书写可怕的场景啦。”
“是。”薛霸回答。
“接下来。”薛霸的主人接着说:“接下来我会把我设计的一系列猎杀陷阱一个接一个地送给你来使用,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
“谢谢您这样看得起我,我是不会辜负您的,您就等着瞧您的杰作会怎样变成血淋淋的现实吧。”
几年来,薛霸始终认为司马啸天才是他的主人,他是惧怕司马啸天的,而这个总是以背朝向他的主人,却对他表现出了温和,这无疑使死心塌地的薛霸追随罪恶的心情更强烈了,他从真正的主人身上,得到的是赞许与流畅的亲近感,就像一个礼贤下士的主人一样。
可是,薛霸只能暂时送给那个总是以背朝向他的人的称谓: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