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友见她来了,很惊讶,亦微却把在自动贩售机上买的一罐热咖啡丢给他。
"程森在做毒品生意?"她开门见山。
很明显承友有一点紧张,大眼睛飞快地眨几下,并没有开腔,不知道亦微的用意。
她耸耸肩,"人已经给抓进去了。我对这整件事没兴趣,我不过是为了清容。"
"程森?被捕?"承友这阵子太少在圈内混,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但这个结果像是并不那么难接受,很快他就镇定下来,扔了烟头,领亦微到走廊里避风处坐下,长话短说,"程森原本只是个下家,K粉,摇头丸,LSD之类都做。后来圈内盛行飞叶子,门槛低,好上手,他便找了门路,发展到自家私种。你有没有去过他在郊区的房子?大麻品种在五个以上,满院都是,啧啧,像天堂。种子都是上好的,从荷兰买了带回来,过海关的时候藏在麦克风里。"
一席话听得亦微瞪了眼睛称奇,"你一直都知道?"
"不然你以为我的大麻从哪儿来的?"
哗,当真是个妖兽都市,亦微同它根本早已肩并着肩,却不自知。
晓得了这些她就要走,承友一把拉住她,问,"你上哪儿去?"
"我去找清容。"
"等一等,我跟你一起。"
她却轻轻按住他的肩膀,"放心,不用,我应付得来"。适才工作室里的学生已经探头出来两次,催他进去,承友需要这份工作。
在路上,亦微瞥见车窗外慢慢走着一个乞丐,赤身罩件破蓝袄,腻嗒嗒的泛出油垢的乌光,腰带上系着一串饮料瓶拖在身后,蜈蚣一般,足有两米长。他正迎着风走,脸吹得皱起来又脏几乎看不清五官,但亦微竟发现他咧着唇角,在笑。
她心中幽幽一颤,别转了脸,陡然记起少年时在尼斯见过的一名流浪汉。
其实完全是个nobody,但此刻他的面孔却如电影里瞬时的变焦,"咻"一声从脑海中飞扑出来,眉毛形状特别凛然,灰色,展在眉骨上,翅膀一样的,双颊凹陷,很劲,像个公爵。这个人总是在海滨区出没,无论晴雨都在街头栖身,天气好时,又常常在街心花园里看书,不知是不是捡来的,但亦微亲眼见过他读本雅明跟萨特。有时他会抬起头来,向给他零钱的游客道:"嘿,伙计,你明白吧,我生来不是为了定居",路人听了都是一笑,甚至有人掏出相机跟他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