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我已在青鸾峰呆了三年。
青鸾峰的日子虽然清苦了些,但真正的淡泊宁静。在这期间,我同清悠“书画往来”。为什么是书画呢?因为我写的是字,清悠回给我的是画。经年累月,倒也集成了“书画”。
让胸无点墨的清悠认字,倒还勉强;若让她写字,那鬼画符只怕连鬼都看不懂……我同清悠谈及的内容无非就是三个主题:一,嘉漠今日吃了什么;二,嘉漠今日做了什么;三,嘉漠今日说了什么。
清悠,好似是青鸾峰以外,我唯一的温暖的存在了。
我仅有的一些外界的消息全是嘉漠带给我的。
他经常下山去拜会一位要好的朋友,两个人比试论剑、指点江山倒也经常物我两忘,误了师父交代他的正事。
我曾一度好奇,他这位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哎,可千万别是个女子。不然,我就要辜负清悠对我的殷切期盼了。
我问:“你这朋友是位公子呢,还是位小姐?”
“当然是位公子。”他顿了顿,笑道:“难道阿双想嫁人了?听说殷玉城的公子倒是很中意你……”
我只是笑,说:“师兄从哪里听来的偏门。”
嘉漠久久地看着我,似是想从我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他淡然一笑,道:“我的那位朋友,倒是没有这般的门第之见。阿双若是想嫁人,选他倒是不错的。”
我敷衍地点了点头。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原来那些我一直以为会被时光碾碎的过往,非但没有变成碎片,反而沉淀下来,愈积愈深,成为一方磐石,日夜煎熬着我。听说,他执掌了殷玉城,一改往日轻佻公子的模样,倒是成为了江湖上神祗一般的人物。然而,他没有来找过我,甚至没有打听过我。
三年,连小乖都找到了一只漂亮的母老虎,一改往日的孩子气,成了有担当的成熟老虎;而我的功夫依旧是半吊子,除了轻功厉害一点,其他的都拿不出手。
这日,我终于练成了辟水剑法二十四路的第九路,嘉漠答应带我悄悄溜下山去。他上前去引开严叔的注意力,让我一个人先下山去,到前边镇子上的酒楼等他。严叔被他骗进了树屋,我便一鼓作气,溜下了青鸾峰。
冬雪尚未消融,我的靴子踏在雪地里,咯吱作响。远远地就见到怪老头的几间草屋,被雪覆着,似是要被压垮了。我推开篱笆,走了进去,屋子里空无一人,所有的摆设全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我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吸了吸发红的鼻子,飞快地离开了。
三年未曾见到人群,未免有些陌生。嘉漠说,如意楼的菜色不怎么样,酒倒是极好,遂让我去那里等他。
刚一踏进店里,就有小二拦住我,道:“姑娘,本店客已经满了。现下没有空余的桌子。”
我取下兜帽,解下大氅,犹疑道:“可是,我要在这里等人。”
小二见到我的面容,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恢复常态,道:“这……楼上倒似还空着两个位子。若是那位客官不介意,姑娘倒是可以坐到那儿去……”
我笑了笑,道:“劳烦小二哥帮我去问问,我不会打扰很久的。”
小二很快就跑了回来,告诉我那位客官答应了。他领了我上楼去,一边走还一边说:“您这般漂亮的姑娘,即算那客官已经是娇妻在侧了,还是不舍得拒绝的……”
小二还说了些什么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我只觉眼前的景物瞬间模糊,只余下了窗前悠然坐着的那位玄衣公子,他单手执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釉色瓷杯,眼光淡淡地落在了对面坐着的青衫女子的姣好面容上。一支白梅恰到好处地伸进了窗户,冬日的阳光枝杈间透了过来,融融地照在他的眼角上,映出他眼角眉梢的翩然笑意。他仿若说了些什么,惹得那娇滴滴的女子掩面而笑。
一股凉意从我的脚底窜了上来,惹得我阵阵发寒。
我忽然决定将我的新年愿望改掉!今年的、明年的、后年的,我全都要改掉!我衷心地希望眼前的这对一边喝茶、一边笑闹的男女,最后全都被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