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般熬到了东方鱼际白,心心念念地想着要去同楚殇道歉。刚走到回廊上,就见到苏姐姐从楚殇的房间里退了出来。她没有见到我,自顾自地整理着发髻,往回廊的另一边去了。
我的目光不自觉地一凉,叫住她,问:“你怎么会在这?”
苏姐姐见到是我,脸上的表情换了几换,先是惊异、再是冷然,最后脸上倏地浮上一抹,眸子若春江之水漾了好几漾,缓缓地道:“双儿是来找楚大哥的吧?可惜,楚大哥才刚刚睡下。”
我站在原地,茫然地不知道要往哪里走。一个女子,这番时辰从男子的房间里退出来,面色地告诉我,那个男子,才刚刚睡下。任是谁,听过之后都会若有所觉吧。我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苏姐姐嫣然一笑,道:“楚大哥昨晚累坏了,现下你肯定叫不起他了。不若双儿,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苏姐姐拉过的我,衣袍间,隐隐弥漫着楚殇房间特有的熏香。我一阵反胃,推开她的手,扶着栏杆干呕了几下,道:“苏姐姐,我有些不舒服,不若改天吧。”
她柳眉一蹙,道:“双儿,有些事情,我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蒙在鼓里……”
“苏姐姐,我实在是不舒服……”
她打算我,冷道:“若是关于楚殇的呢?”
我想,反正我已在悬崖边上挂着了,索性再让她推个一把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摔个粉身碎骨呗。万劫不复比苟延残喘还是要畅快许多的。她既这么坚持,走一趟也无妨。
她带我来的地方在宅子的深处,显然是个早已废弃了的院落。芳草凄迷,落花成冢,青苔覆石。她顿住了步子,淡道:“就是这里了。”
我的眼前,是一块石雕,它颓然地倾倒在树下,像是一种记载,一枚标记。它并不大,三尺见方,上头斑斑驳驳地覆了些青苔。待我看清它所雕的东西之后,脑子顿时一空,那是一只鸾鸟,同我被楚殇拿去的那块石头上所刻的一模一样。
清韵说:“若楚大哥是个平凡人,同他指腹为婚的自然也可以是个平凡女子。譬如说,双儿你。”她的眼光悠悠地掠过我,道,“可是,楚大哥是殷玉城的接班人,同他订亲的女子自然也出身不凡的。虽然那只是传说。但是洛家一门如今已经散落,我并不认为你会是沐曦灵岛的小主。所以,我查了你的底。我知道你是弦歌坊的花娘子,还知道,你同沐曦灵岛的小主长得有几分相似。可是,双儿,你真的愿意一辈子做别人的替身吗?”
我冷声一笑,淡道:“如果我说,我就是沐曦灵岛的小主呢?”
她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失了矜贵小姐的气度,恨恨地道:“你别乱说!”
“呵呵,我的确是乱说的。”
别人可以将我当做沐曦灵岛的小主,我自己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弦歌坊的花娘子?我泯然一笑,那又怎样?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生,却可以决定自己活着的方式。沧澜谷的大小姐不见得就高人一等,弦歌坊倚楼卖笑的轻杉女子也不一定就轻浮。我只是有些恼怒苏大小姐以出身论人等的思维模式,故而信口胡诌吓吓她罢了。
她倒也懒得再装成温婉贤淑的样子,冷哼一声,道:“也只有从弦歌坊出来的女子才会如此厚颜,竟然敢说自己是沐曦灵岛的小主!这块石碑便是沐曦灵岛同殷玉城结下姻缘的见证,你好好参研参研,掂量清楚你在楚大哥心目中的位置!”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颓然地坐了下来,细细摩挲着碑上刻着的鸾鸟。
为什么会一摸一样?是姻缘巧合还是天意捉弄?那块石头为什么会在我身上,楚殇是因为那块石头才接近我吗,他亦将我当做沐曦灵岛的小主了吗?
没有人愿意活在他人的阴影下。刚刚的云淡风轻全是装出来的,我只不过是不想让苏清韵见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罢了。
周围的一切一切都是幻影,我认不清楚自己,走不出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