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当萧墨离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抓起桌上的茶壶猛往嘴里灌。昨天竟然没清理一下就睡着了,现在嘴里的那股味道真真难受的要命,萧墨离漱了不下几十遍,这才作罢。
看着旁边拿着手帕不给自己递过来的岁喜,萧墨离一把抽过用力擦了擦嘴,心满意足说了句“总算干净了”。而看得呆掉了的岁喜这才回过神来,小心谨慎地问道:“小姐,你受什么刺激啦!
萧墨离甩给她两个字“别提”。
就跟你让一个人闭嘴他反而会叫得更大声一样,萧墨离让岁喜别提在岁喜听来就是让她提、提、提!
“到底昨晚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王爷那么快就走了,而且我看他离开的时候蛮不对劲的。”
“我说——”萧墨离觉得有必要同她好好谈谈了,“你真看不出吗?昨天那个是假王爷!假的!我看他们这样作案不是一天两天了。”
“什么?!”岁喜将脸凑近萧墨离,“小姐,你真没事吗?王爷怎么会是假的,谁有那么大的能耐冒充王爷呀!同巧伯一起来的,哪会假!”
“巧伯?什么巧伯?”
“就是同王爷一道来的老伯啊,他是王府的管家。他的妻子巧嫂以前是王爷的奶娘。王爷对巧伯很照顾的。”
“你知道这么多?”萧墨离不愿去相信。
“当然啦!别看我们是下人,那可是知道消息最快的。”
“那就是巧伯被他挟持了!”萧墨离重重一拍桌子,一脸英勇就义的样子对岁喜吩咐道,“走,带我去找巧伯!”
靖安王府的最西边,在常青松柏的掩映下,有三座占地面积不小的只一层楼的房屋。
白墙青瓦,就是有些现代人要寻的古镇梦。
据这个自称消息很灵通的岁喜丫头所说,最左边一间是巧伯他们一家子的,其余两间是其他杂役下人的住处。
萧墨离点头,想这萧存之对巧伯是不错了,这么大一间房就让巧伯一家人住了,那得有多少空置的房间呀!突然,萧墨离发现了一个问题,故意绷起脸对着岁喜道:“我是让你带我去见巧伯的,你带我来他住的地方干什么,这个时辰,难道他会待在房里休息不出来干事吗!”
“哎呀,”岁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岁喜没想到那么多诶。”
“没事啦,”萧墨离本就是故意说她的,谁让那丫头知道了那么多消息都不来同她分享呢,“你看那门虚掩着,巧嫂应该在的吧,说不定她也知道什么。”
两人走了过去,正要敲门,只听“哐当”一声,里面传来东西坠地的声响。
萧墨离按住了岁喜马上就要敲响大门的手,偷眼朝门内瞧了去。
只见院中一石桌旁背对着她们坐着个褪着半边衣服,露出一半身体的男子,正在艰难地用右手给他的左肩缠上白色绷带。差不多已快完成,最后用牙齿打好了结。
罩好衣服,男子开始起身去捡刚被他碰到地上的滚落到了他身后的药罐。
这一转身,余光便瞥见了门外面有人在偷窥,眼中的厉光瞬间投射到外面,恰巧对上了萧墨离探寻的目光。
萧墨离不由一怔,那般凛冽的眼神,竟有种不很陌生的感觉。
既然被发现了,萧墨离正想说明来意,却见那男子已前来打开了门,眼神有些倦怠地问了句:“你们是什么人?”
萧墨离大惊,急忙捂住了岁喜正要开口的嘴,一脸惶恐地盯着眼前的男子。
他的声音,那个昨夜里侵犯她的男子的声音,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这个地方,在巧伯他们住的地方?
所以,他刚是在给昨晚她咬伤的地方换药么?
所以,他昨晚一直用帽子遮着低着头也没看清自己的长相?
所以,自己是不是不能说话呢,岁喜也不能,不然他是不是也就会认出声音来呢?
岁喜被她捂得直挣扎,试图一根根掰开萧墨离捂着她的手指。
“我说你们……”男子声音都有些懒散,显是不想同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浪费时间了。
终于,萧墨离放开了捂着岁喜的手,岁喜大大呼吸几口气,正要说话就看到萧墨离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整个人也被萧墨离拉着走开了。
萧墨离拉着岁喜,差点就要跑起来了。没走出几步,便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萧存之,身边跟着凉缺,和怀抱着一袋不知什么东西的巧伯。
讨厌的慕杳竟然没跟着,这是萧墨离看到他的第一反应。
“你怎么会在这?”萧存之讶然发问,语气中的细微紧张只有他自己知道。
萧墨离没有答话,她还在考虑着要不要把昨晚的事告诉他,让他把就在身后的男子给抓起来。可她担心的就是萧存之不相信,反倒在那男子面前暴露了自己。
正不知如何抉择间,萧存之见她沉默着不说话,已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着,只不过两人面向的方向不同,他低下头在萧墨离耳边呵气道:“我真不知道你这莫名的自信是哪来的,迟早我要把你赶了出去!”
语气是犀利的,笑容却温柔地挂在嘴边,萧墨离还没反应过来他刚说的那句迟早会赶她出去的话,萧存之就已环上她的肩将她整个人的方向掰了过来。
萧墨离惊恐,竟又重新对着那个还没走开的昨夜侵犯她的男子了。
人被萧存之搂着,竟听他厉声喝道:“本王今日就是来给王妃作主的!澹台药溟你好大胆子,不安分自己的事物,竟敢要挟巧伯意欲侵犯本王的王妃!凉缺,将他拿下!”
“王爷!”巧伯惶恐地喊了一声,却被萧存之一抬手给挡了回去。
男子倒没反抗,乖乖地任凉缺抓着,押到了萧存之面前。
男子垂首跪在地上,萧存之松开环着萧墨离的手,朝她淡淡道:“王妃,你说吧,如何处置他。”
萧墨离还没太适应过来刚刚那么短的时间发生了这么些事,不解地望着萧存之道:“昨晚的事……你都知道了?”
萧存之不再看她:“是,巧伯已告诉我了。”
垂首的男子忽然抬起头盯着萧墨离道:“昨夜的人,是你!”
见萧墨离瞟他几眼,丝毫没搭理他的意向,男子自顾自说道:“夫人怎么称呼呢?你昨天咬我咬的真不轻啊!”唇边露着个坏笑。
萧墨离不想再听他多说一句,对着萧存之道:“我不知道你们这边的刑罚是怎样的,既然你都替我抓起了他,那就随你处置好了。”
说罢,就要离开。
“那我就剁去他双手再赶出王府吧!可以吗?”萧存之语气清淡的就像在说着今天的菜少放些盐一般。
萧墨离一惊,剁去双手?对一个人做这样的惩罚是不是太过了,如果她应了,那不就是一个人因她少了一双手,太痛太血腥了,这不就相当于电视上演的古代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刑罚么,这么想着萧墨离不禁打了个寒颤。
“别——”萧墨离喊了一声,往跪着的男子看了一眼,没想到那男子仍在笑着看她。
“重了还是轻了?”萧存之用眼角瞥一眼萧墨离,“一只手?”
萧墨离摇头。
“呵,王妃是想要他命么?”
“不——”萧墨离竖起一根手指,好艰难地说道,“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就行。或者,或者就打他几下再赶……”
“凉缺,右手食指。”萧存之毫不给面子打断她犹犹豫豫的说话。
见他们的架势是要就地行刑了,萧墨离急忙携了岁喜快步跑开了。
“王爷……这……”巧伯正要向前询问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们事先说好的,就听澹台药溟发出一极锥心的闷哼,凉缺已出剑,男子的右手已瞬间鲜血淋漓。
“啊!”巧伯被这场景吓坏了,“王爷,为什么,怎么真的砍了药儿的手指!”
萧存之对凉缺淡淡吩咐:“带他进去包扎。”
巧伯把怀抱着那袋东西举到萧存之面前,流着纵横的老泪道:“王爷,不是来送钱探望药儿的吗?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狠心?”
萧存之缓缓叹出一口气,拍着巧伯的肩膀道:“巧伯,你要谅解我,那女人已经找到了这里,为了不让她知道更多,我只能这样做。还有,要不是她不忍心,双手或双脚,我都不会留情!”
巧伯的双手开始哆嗦,几乎就快拿不稳手上的东西。
萧存之托住他的手,继续道:“这些钱还是会给他,等会包扎好伤口,就让他走,他不可以再留下来了。至于他爹,我会好好照顾,那病纵然治不好,我也会尽最大力量让他活得长久。当然,需要替他换个环境了,这件事,就不饶您操心了。”
巧伯擦干眼泪,仔细瞧着眼前这个服侍了大半辈子的人,他再不是那个少年骄傲的王爷,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心思,再也不可能让任何一个简单猜透,心机是需要,但是太过复杂,也就太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