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星光暗淡。
睡梦间,萧墨离觉得脖子那边好痒,伸手抓了抓,翻了个身继续睡。谁知,另一边又开始痒起来,那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对着它吹气。
臭蚊子,真变态!
这么想着,萧墨离开始喊岁喜起来掌下灯。可是唤了几遍,都没有人应。
而那边,却是愈发地痒了起来。
无法,萧墨离梦游似地坐起来,只觉得额头撞到了什么,揉着额头吃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正对面也有一双晶亮的像眼睛似的东西在瞧着她。
不确定地朝前方摸去,似乎,抓到了头发?
“啊——”那人在萧墨离要叫出口的时候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那声叫喊硬生生给萧墨离吞了下去。
“放心,我只是来向你道个别,没恶意的,呐,你答应我不叫,我就松开你?”
听声音,竟又是那个人,不是应该被萧存之赶出去了么。
萧墨离只有点头,那人很放心地松开了手。
处在黑暗里,萧墨离实在很担心,试探地说道:“我不喊,但是麻烦你点个灯。”
“恩……”男子想了想,“也好,可以让我好好看清楚你。”
点上灯。
萧墨离正要下床,那男的倒又迅速坐回了床上。
看着对方的动作,两人在同一时间问出了——“你要做什么?”
诧异地对视瞬间转为尴尬,萧墨离急忙从床上逃离:“我,我只是倒点水喝。”说着,在桌子旁坐下来,装模作样喝起了水。
床上的男子自嘲般笑了笑:“其实你不用害怕我,我都说没恶意的。再说,上次真是个误会。”
忽然发觉两人之间的空间内空荡荡地,倏地惊道:“岁喜呢!”
男子轻笑:“不用紧张,我只不过将她同她的整个家当移到了外面。”
萧墨离不再说话,双手握着瓷杯,余光不由向男子手上瞥去,只见他右手食指上赫然缠着白色布条,里面依稀仍有一两点渗出。
觉察到萧墨离的注视,男子起身在萧墨离对面坐了下来,也为自己斟上一杯水道:“小人澹台赤溟,不知夫人可否相告姓名?”
萧墨离自是无心告诉他自己的姓名,敷衍道:“你的名字倒奇怪,澹台这姓也不多见。”
“恩人,告诉我你的姓名吧!”澹台赤溟将话题转到原来的上面。
萧墨离继续装聋作哑:“恩人?怎么解?”
男子将身子靠到椅背上,懒懒道:“你只要了我一根手指,而不是一双手。”
“可是你少一根手指,也是因为我。”忽然又觉得不对,忙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本来就是你……你侵犯我在先,我对你是仁慈了!”
“呵,”男子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瓷杯道,“今日我若不被削一手指赶出去,他日我亦会怎么死都不知道。至于你一直耿耿于怀地我侵犯你这件事……怎么办,要不要说与你实情呢?”男子眼神,带些挑衅般地,投向萧墨离。
萧墨离不知道是不是真有什么内情,好奇心还真有点被他引出来了,想想今天的事她也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但嘴上仍倔道:“切,才不信你能有什么说出来,你就是一超级无敌大淫贼,想想那些女的就那么被你骗了,真不该留你!”
本来还没什么,这越说萧墨离就越气,眼中的怒火出来真真可以将人狠狠灼伤。
澹台赤溟看着女子一张怒气十足的脸,想着她的气愤竟都源于自己,一时有些苦涩地摇起头来。
“我何尝愿意成为你口中的淫贼,一切也只是生活所迫。”
“呵,”萧墨离嘲讽道,“生活所迫去采花?你如果不是在说笑话,那还真是个变态!”
一个大大的问号浮现在澹台赤溟棱角分明的脸上:“变态是何物?我并没有在说笑。”
男子眼神渐渐聚焦在桌上昏黄的烛火上,似在回忆很久远的事情了般,声音带着悠远地娓娓道来:“想我爹身患重病,每月所需的药材要花费不少钱,无法,我只好到街上当任人发泄的工具。就是那种……别人给你钱,然后可以随意打你踢你,谁让这种方法赚钱最快呢。后来,碰到巧伯,他真是个好人,是他把我引荐给王爷,本意想让我做个保护他安全的侍卫。谁想……”
他的回忆到这边戛然而止。
可他的眼睛依旧怔怔地盯着滴泪的烛火。
萧墨离轻轻唤他的声音他都没有听到。
萧墨离真郁闷了,正听到最精彩的地方呢,这人是故意的吧。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动起来,晃了几下,竟被澹台赤溟一把握紧。
萧墨离惊,想赶紧抽出,可男子握得更紧了。瞪他,却见他笑得邪邪的一张脸。
又挣扎几下,终是无果,萧墨离很是不悦:“放手!”
男子竟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任是摇了摇头。
“你再不放,我可喊人了!”
澹台赤溟忽地将握紧的手用力一扯,萧墨离的上半身向他靠过去的时候他自己也倾身上前,两个人的重量互相支撑在桌子上,而两人的脸,在一瞬间相隔只剩几毫米的距离。
“我一定会在你喊出声之前,先堵住你的嘴的。你想吗?”他这么说着的时候,萧墨离竭力往别处撇过头去,生怕他的唇沾到她的唇。
无奈,萧墨离只好承认,他的这个威胁成功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萧墨离现在觉得莫名其妙了,自己怎么会和一个欺负过自己的淫贼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天呢,想想都觉得荒谬。
澹台赤溟沉默作答,又把握着的萧墨离的手轻轻放到了他左肩某处。
“这里,”他望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的齿痕,烙在我身上。忘了吗,我说过,它在一日,我就记你一日!当日若不是因为我的手沾满了你的泪水,我也不会犹豫了下让你有机会咬伤我。想来,都有因果。”
一阵莫名地心悸。
觉察到握着自己收的力道小了点,萧墨离赶忙趁势夺回了手的自由。
眼前这个澹台赤溟,长得挺正的一年轻人,看样子,也就二十来岁。若用一词来形容他的相貌,那便是俊、毅。生得算是英俊的,脸部线条是刚毅的。
然,无论如何,萧墨离还是要浇浇他冷水,故作一副不屑的表情道:“拜托,你一个大男人不要这么矫情好吧!现在,要么你继续刚才的故事,要么马上离开。”
男子或许是并没明白她口中矫情的意思,脸上依旧一副懒懒自得的笑:“我自是不会选第二个的。刚说到,我进了王府,然后……就被萧存之一眼相中了。”
“萧存之?”萧墨离听到有人这么不尊重地直接叫他,眉间竟有些带笑,“你倒敢直呼王爷名字。”
澹台赤溟笑带轻蔑:“有什么不敢,都被他赶出去了。”
“对了,你说他相中你了?相中你什么了?”萧墨离着实好奇了。
澹台赤溟朝她孩子气般得意一笑:“相中我的好身材呗!”
“什么!”萧墨离正喝着一口水,几乎被呛到,“你们……难道说,你们?”
如果他们真的有龙阳之好,那不是超劲爆的八卦么,而且倒也属于挺虐的那种,萧墨离暗忖。
澹台赤溟哪里知道她惊讶的是什么,有些疑惑地继续道:“皇帝每年都派人送她女人,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让我代替他来消受美人恩啦。既然他应允我爹看病的药用他全包了,我也只能答应为他做这事了。”
他说完后,气愤便是一阵沉默,望向萧墨离,见她已是瞪大眼睛一脸诧异地愣在一旁。
她的这副模样,着实令澹台赤溟发笑。
他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越过桌子向她凑近,用拿捏的恰好的声量在萧墨离耳垂边喊了声“喂”。
萧墨离游离的神思这才被唤回来,下意识地将头转向声源所在的地方——就这样一轻微的动作,使得自己细嫩的脸庞碰上了男子温热的唇瓣。
四周静静地,甚至连夏季烦躁的虫鸣声都听不到。
所以说,那一刻,男子更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韵律。
只一盏烛火照明起的卧室内,男子身体越过了大半个桌子凑到了另一边的女子耳畔,而女子就那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稍一转头,就酝酿出了男子这辈子的梦想。
这一产生在不经意间地姑且称它作吻的东西,使男子下定决心一定会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而努力!
不管过程会怎样艰辛,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已是情动,澹台赤溟急急退回来站直了身子,终是,藏不住满脸的怡然。
而萧墨离,似刚从恍惚中缓过来,就看到澹台赤溟挺拔着身体站在对面。
刚刚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柔软的东西碰触到了自己脸上,但这些都不是她关心的了,她的心思全都放在刚听说的那个故事上了。
萧墨离抬头注视着澹台赤溟:“你说的都是真的?萧存之……让你代替他做……做那些事?”这真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澹台赤溟作发誓状:“句句属实。我断不会用我爹的病来说谎,更不会……骗你。”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好好地便宜你,宁愿自己整夜在那……那空间狭小的屋子里……”声音到最后已然很轻,脑海中浮现出了千如屋里面的构造,以及靠墙的一张仅容一人大小、简陋的床铺。
“那些个皇族中人的心思我真不想知道,”澹台赤溟负手胸前,“总之,他不是有暗疾。”
暗疾?萧墨离还真没想到这点上来,一时觉得不太好意思谈论这个,但终究还是抵不过好奇心问了:“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因为他也爱女人啊!听巧伯说他以前有个非常宠爱的女的,那时梁国还没建呢。可惜红颜薄命,很早死了。”
呵,还有这么个故事,原以为萧存之只钟意那令人讨厌的慕杳呢。
“那你不是说皇帝每年都送女子给他吗?那之前那些女的呢?”
澹台赤溟长长一叹:“一代新人换旧人,换下的旧人都在外面别苑住着呢。虽说是靖安王府的别苑,可萧存之一次都没踏足过吧!“
萧墨离心下一凉,萧存之白日里对她说的迟早要赶她出去的话倏地闪过,就是要把自己赶到那别苑去么?还是环境更加恶劣的地方?
不过想想,在哪不都是一样的,反正只有自己一个人,最多有个岁喜陪着。到底要在这个时代生活多久呢?在这里完成一番生老病死才是圆满么?
这该死的穿越,你都没让我知道我在自己的时空里到底是死了没有?
想家、想爸妈,想听爸爸不标准的普通话,想吃妈妈烧得可口之极的饭菜。
如此惆怅一番,萧墨离眼泪都快憋不住了。
“以后我有作为了,你嫁给我好不好?“
恩?萧墨离婆娑着已氤氲雾的眼睛看向澹台赤溟,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无厘头。
“你在说什么话!我可是皇上送给萧存之的人!“
“可你们没有感情啊!“他的样子认真地让萧墨离感动心秫,”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有一番作为的!“
萧墨离真想扇他一巴掌,让他住上嘴,真只苦于没这个能耐,厉声道:“那我也是他的夫人!“
“呵,“澹台赤溟不以为意,”到时我自有办法。“
“只不过……“澹台赤溟拖长的语调,似在考虑什么事情般。
萧墨离将眼神投到别的方向,真的是懒得看他一眼,更别说去接他话茬了。
澹台赤溟只好自己将话填上道:“只不过我走了,那些事,萧存在免不了要亲力亲为了,那你怎么办?“
萧墨离不耐烦道:“我自是不会失身于他!“话一出口,萧墨离就后悔了,干什么要回答他,这就像她应承了他什么一般。好吧,反正也没把他说的话正经听着,萧墨离也就懒得解释了。
这下,果然澹台赤溟欢喜了,激动地擒住萧墨离的双肩道:“明天接走了我爹我便去谋一番事业。下次见面,我必定雄姿英发出现在你面前!“
萧墨离默默叹气,直接无视掉了他发光的双眸,她现在只想着自己的父亲母亲,想得直发慌。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
“不说话?”澹台赤溟轻笑着用挑逗似的语气道,“想让我撬开你的嘴么?”
萧墨离真要对他气极,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赖到这种地步,又一威胁生效。萧墨离只好不情不愿地冷声答道:
“我叫萧墨离,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