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离儿!”萧墨离几乎是下意识喊出的。
可不是么,有了个渊儿,还要个离儿?她可不想弄得跟那个人一般,不然,谁知道他口中喊着的跟他心里想着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恩,也是,还是称你墨离好了。话说,墨离、莫离……”萧存之似在细细回味,“挺好的名字,莫要别离。”
话止处,又认真向萧墨离看去了一眼,似在确认她对这称呼是否满意。
“恩,”萧墨离好似有些不大好意思看他,故意避开同萧存之眼睛的对视道了一声,“就叫墨离好了。”
“起风了,你还是进屋去吧,我也回千如屋了。”
听了萧存之的叮嘱,萧墨离适时地起身,走了几步,忽地转头对着走在她身后的萧存之道:“那个,你整天都在忙什么啊,总感觉你有好多事情要处理,还有上次刺杀你的人,又是为什么?”
也知道自己这样地多嘴很是不好,可就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萧存之笑容淡淡,回了一句:“男人的事。”
“那么……”萧墨离犹豫了下,其实下面的这个问题才是她很想知道的,“我以后,可以去千如屋看你么?”
萧存之的笑容见深,伸手在萧墨离头发上轻轻抚弄了下,温柔答道:“只要不吵闹的话,可以。”
“那是自然!”得了肯定,萧墨离两眼都亮了般大声应承了下来。
送萧存之至弱水居外,萧墨离都已要转身回屋,却忽觉手腕被用力一带,整个人往萧存之怀里靠了去。
然后,只感觉有温润的唇印在了自己额上,萧墨离又是料不到地,垂首的脸上满是惊诧。
“好好休息。”萧存之伏在她耳边最后道了一句,方才离去。
待萧存之走了有好一会,萧墨离才稍稍平复了下澎湃的心情,回屋的时候见到立在门口的两守卫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晚间的时候,岁喜见萧墨离双手抱膝坐在床上,不知想着什么时不时傻笑着,完全没有一点要入睡的意思。
敌不过好奇地试探了下:“小姐,你在开心什么呢,岁喜可要灭灯啦!”
好像存在了时差般,萧墨离好一会才给了反应:“哦,好啊,熄灯睡吧。”
瞬间陷入漆黑的屋里,有点了的香轻轻摇曳在空气中。
萧墨离忽然出声唤道:“岁喜,来陪我坐一会,我睡不着。”
岁喜很听话地就脱了鞋在萧墨离身边坐了下来,只因她知道一定能知道些什么八卦了。
“小姐……是在想着王爷吧?”岁喜略带小心地问着。
黑暗中,辨不清萧墨离的表情,但从她重重应了声的“嗯”中能知道她现在定是满脸欢喜的神态。
“可是……之前都觉得小姐同王爷不太合呢,怎么现在……今天下午,岁喜可是全看在眼里呢。”小丫鬟还是不很明白。
“唔,我也不知道。他突然这样,我也不太明白。”听萧墨离的声音,真的是存在着很多的不确定。
“似乎是你们从乡下村庄回来就变不一样了。”岁喜兀自推测着。
乡下那几日,对萧墨离来说是那么地清晰,稍一回想,每个细节都铺陈在了眼前:“可是,明明在那几日,我们也没怎样。”声音依旧是困惑犹疑。
“可是……”岁喜还是说出了她的担心,“不都传言说王爷是个受诅咒的不祥之人么。”
萧墨离笑笑:“那种无稽之谈啊,我不会信的啦!”
“唔,”岁喜又想了下,坚定着说道,“反正岁喜想小姐好好的啦!”
经历了曾相伴着好多年的小姐自尽死去后,岁喜可着实不愿再看到如今这个小姐有个什么意外。
“恩,就知道你对我好的哈!”萧墨离打趣着将岁喜揽至身侧,“今晚就一起睡吧,以后入冬了天再冷些,你可要天天陪我睡啊!”
岁喜老实地在她身边躺了下来,对于萧墨离这样的脾性她早就习惯了,也就不再有了一开始的惶恐,只是嘴上咕哝了一句:“以后啊,有王爷陪着小姐,岁喜只有乖乖去楼下待着的份了。”
“你,”萧墨离回她一句,“别乱想了啊,睡了。”
可心底却是不由琢磨起了岁喜的话来。
倒也是很实在的问题啊。
照现今她同萧存之的关系,日后又会走到哪一步呢,毕竟,她算是嫁给了他的人。
这样想着,神思比之之前更清醒了些。
萧墨离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禁不住又想起了今日午后那院中亲密的接触,还有他离别前印在她额上的一吻。
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些画面,萧墨离脸上竟不由热了起来。
虽然心底里对这样亲密的举动感觉很好,可要她再多想一点,萧墨离只有紧张同担心。
那一夜,也不知她在几更天才终于抵不住脑中乱杂的想法睡了过去。
之后的很多日子,从暮秋一路辗转至极冷的深冬。
缺少娱乐活动的萧墨离得了萧存之的应允,往千如屋去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当然,她本也是个不怎么厚的起脸皮来的人,所以每次她借着送点心或寻书的机会叩响千如屋的门时,大多是在她实在很想很想见到萧存之的时候。
因为不能打扰他,所以萧墨离更多的情况下,就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专注于手上事物的萧存之。虽然很奇怪他怎么总有那么多事情要忙,不过想想毕竟是个王爷级别的人物,或许也是和些政事有关的,要是这样,那反正自己也是不懂的,落得好不知道,萧墨离就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着。
当然,也会有丢脸地看久了睡过去的时候。碰到这个情况,萧存之都会示意慕杳一眼,慕杳便会面无表情地过去给萧墨离披上个薄被。
还有萧墨离带来的点心,到最后通常都会无一幸免地全落入她的肚子。
也会有三人一起吃饭的场景。
一般来说,慕杳一顿饭的时间几乎是不发一言、完全沉默的;而萧墨离也不会去先开口什么,本来同他们一道吃饭她就觉得不太自在了,就等着萧存之问她些关于近日来有的没的。
所以,三个人的饭桌上,安静很是常见。
这一日,又是三人一齐吃罢了午饭。
通常这样的时候,都是慕杳收拾了盘盏出来。
凉缺负手立在门口,看着将东西收拾在提篮里跨步出来的慕杳,虽说还是同往常一样动作小心地掩好门,可是眉眼间不悦的神色还是落到了凉缺暗暗注视着的眼睛里。
忍不住想开口唤她,可慕杳已不作停留地转身离开了。
于她,他的存在几乎是被忽略了。
终于,等到慕杳回来的时刻,凉缺掐准时机低声喊住了她。
推门的手顿住,慕杳略略朝凉缺那边撇过了头。
她没有不理他,凉缺有些轻微的诧异,却不敢怠慢一秒地依旧压低着声音吐出他要说的话道:“其实流渊夫人已去世那么多年,王爷现在同她这般……”
“你不知道。”慕杳打断了他,同样低声地、却是冷冷地打断了他,“你不知道的。”复又说了一遍,指尖没有犹疑地推开门扉,身形一闪即入。
凉缺的眼中,一丝错愕夹着一丝怅然,终究消逝地极快,重又回到了漠然外事镇定而立的样子。
他不知道?呵,心底还是涌上了些许苦涩,是啊,他能知道些什么呢。
本来,他就只需要知道保护王爷安全罢了。
当然,萧存之也不全是处于忙碌中的,偶尔,也有空下来的时候。
而很让萧墨离感动诧异同欣喜的是,萧存之闲下的时候还会主动带着她去逛着祁邺城,吃着各色的小吃。
什么糕类饼类啊,还有这个朝代很有名的麻花饺子一类,都让她大饱了口福。
许是看萧墨离吃着那些点心时一脸满足的模样,萧存之就默认了她是对吃很感兴趣的。
这不,这一日,他又带她觅食来了,还是在祁邺城最有名的临江楼上。
“真好啊!”萧墨离不由地感叹了一声。
他们坐的是临窗的位置,窗外,便是一派大好的湖光山色。
在萧墨离对面坐着的萧存之本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眼神望着窗外。此刻听到她的叹慨,缓缓收回目光落到她身上,脸上升起一很单薄的笑容道:“吃的都还没上,你就忍不住夸起来了么。”
“唔,”萧墨离兀自乐在心里,也不解释着,就把话说得这么不清不楚,“就是很好啊……”
这个样子,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真的是很好啊。
你能这样带我出来四处玩赏,真是很好。
“你怎么不吃?”菜上了之后,萧墨离一人开心吃着,待发觉萧存之一口未动时,立时询问。
萧存之淡淡摇头。
“啊,知道。”萧墨离替他给自己答案,“这些东西,你一定没少吃的,早厌了是吧!”
见他竟然轻轻点了头道了声“也是”,萧墨离故意不屑地又夹起一个肉脯吃了起来。
忽然有来人停下脚步到了他们桌子旁,同时一股浓郁的酒香钻进了萧墨离的肺腑。
“王爷,这坛酒可是足足多等了五年啊。”
萧墨离抬头,见一丰神俊逸的老者站在他们桌子的中间,怀抱一坛酒,朝萧存之笑着。
萧存之眼中竟有一丝惊喜:“王掌柜?刚进门不见你,存之还以为你已离开这边,四处逍遥去了。”
“哈哈!”老者大笑两声,将酒坛搁在桌上道,“王爷今日难道不是来取这坛渊止的么?你这一失约,可就是五年之久啊!”
萧存之笑有掩饰:“还望掌柜莫怪。”
“这都多少年啦,想王爷来央我酿这酒的时候,还只是二十多的年纪啊。后来说要来取了,却是迟了这么五年!现在是否可以告诉老朽,你为这酒取名‘渊止’的含义了?”
萧墨离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已是什么都不明白地一头雾水了,此时却忽然觉察到萧存之的目光在她身上闪过了一下。
看向他时,他已一如往常浅笑着朝那掌柜道着:“渊,即水也。渊止无他,唯寓流水不止尔。”
掌柜听着这番说辞,似乎觉得有些道理地点着头。
却是萧墨离,胸口一闷,瞧着萧存之的目光怔住在了当下。
流水不止么?分明是流渊不止吧!
迟到了五年?他的渊儿,她早已听说,辞世在五年前。
“所以,就是这位夫人吧!”掌柜将目光转向了萧墨离。
感觉到有束目光的注视,她抬头,迎上了掌柜笑意满满的眉眼。
只听得掌柜又补充了一句,“这位夫人就是当年你口中的那个女子吧!”
没来由地,萧墨离胸中的闷,已转为酸涩。
萧存之神色似有些不自在,抱起酒坛对着掌柜匆忙道了别,拉起萧墨离就离开了临江楼。
路上,两人沉默地一步步走着。
抱着酒坛的萧存之似乎想让气氛不那么清冷,故意语气随意地开口道:“年关也近了,你看这街上的人,都是忙碌同欢喜并存的样子。”
萧墨离没有接话,许久“恩”了一声。
“过了年,上元节又是个热闹日子了。”他的声音复又清浅倦淡。
他提到了上元节,这要在平时,她定会兴奋地附和了,可是今时,她只是又轻轻“恩”了以示回应。
“到时,会和我一起过节吧?”萧存之淡然问着,萧墨离忽地停下了脚步。
萧存之走了几步,发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来,转身,萧墨离正神情清冷地望着他。
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
他同她都静静立着,一瞬不瞬地望着对方。
“那坛酒,”萧墨离忽然伸手指着萧存之怀抱的那坛酒,声音淡淡却有种难以言明的坚定,一字字道,“那坛酒,我想要喝。可、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