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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细雨霏霏,润物无声,它将所有私心杂念融入绵绵的微凉的水滴,涤落人世间那些太浓太烈的感情。

它像是苍穹的劝诫,叫那些被离愁束缚的人收起逊色到单薄的泪水。

一滴雨顽皮的从窗缝溜进来,刚巧落在云奕的脸上,在这个他不想醒来的日子里,捉弄般的将他唤醒。长长的睫毛翕动着,他似乎是从甜甜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缓缓睁开眼,却看到一张清秀的脸,算不上美丽,却那般酣甜,嘴角残留的笑意,是她不经意落入眼底的温柔,美好的可以包容他心底所有的快乐和忧伤。

与星晓醉在这清然居的紫檀木桌子上,不知是第几次了。他举起折扇,刚要敲她的手臂,小二却慌忙走来劝住,“公子莫要动手,这位姑娘出去了一晚,破晓时才刚刚回来,这会儿才睡着呢……”

星晓去哪里了呢?许是去找即将离开的月霜谈心了吧,云奕这样想着,却这般注定的纠结在了刚刚浮现于脑海中的名字上,月霜,月霜……该去送她吗?纵然相见,也只是千言万语的沉默和痛彻心扉的不舍,而若情至深处,即便这样别过,也还有无限温情与回忆,夫复何求呢?

这样别过,也许是最好的,可是为何心还痛的这样难以割舍?这样别过,究竟是相思的插曲,还是悲苦的终结?突然好怕这一别即是永远。

“啪”,这如飞来横祸的该死折扇似在一字一顿的告诉楚云弈,苏星晓醒了。

“傻瓜,再不去送白姐姐,她就走了!”星晓掐着腰,煞有介事的指着他的鼻子怒斥。

云奕的脸上无喜无悲,也没有抬头看她,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身,走向阁楼的木梯。

荫蔽而浓密的柳枝在丝雨凉风中曳曳生姿,不自知的阻挡了多情人的视线。远处,白衣胜雪的女子撑着荷色的伞,走得这般凄楚动人。她的步履透着踟蹰,不知哪一步跨出之后,就会定定的站立,再不前行。然而,云奕终没有看到月霜停下来,回眸这依然安逸的小城。

来时艳阳离时雨,怎奈天意弄离人。

别了,离世城;

别了,磬竹轩;

别了,忘尘湖;

别了,最柔软的思念……

他的灵就要被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带到遥远的孟都了,他的理智驾驭这段相思驾驭得这样辛苦。星晓心疼的将手抚上他岿然不动的肩膀,仿佛要将自己心中那带着痛楚的温度灌输给这个快被离愁吞噬的男子。这一刻,他也是那么柔软的需要安慰。

“云奕,你会幸福的……”星晓喃喃的说,“因为这个世上,有人爱着你……”

云奕缓缓回过头,怔怔的看着她,此刻落入眼底的星晓,竟与平时不大一样,清秀的眉目画上白皙的肌肤,双边面颊生出羞涩的桃花,它们放肆的盛开,纵使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们谁是楚云弈啊?”一个半男不女的妖异声音骤然打破了这几近尴尬的局面。云奕回过神来,目光却正撞见一个白面红唇的华服公公,眉宇间透着谄媚之气,浑身散发着雍容的脂粉味,不可一世的睥睨着他。云奕扬起刚毅的脸,恭恭敬敬地拘礼,“正是在下!”

半妖的男人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云奕,似乎要看透他的每一根骨头,在这玉树临风的少年身上锱铢必较的挑剔着。半晌,他很不情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来人啊!恭迎驸马回国!”

驸马?驸马!难道……是月霜?!大喜大悲,命运总是留给未来无限的转折与跌宕,让脆弱的人难以招架,几近失心成狂。还未及云奕做出什么反应,以后十几个人向他走来,一个看着面善的小伙计牵着宝马良驹走到他面前,“请驸马爷上马!”虽然被喜悦充斥着全身,云奕仍然是心细如尘的男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一边盘问一边打量,心里则是快速的回想。

“驸马爷您见笑了,我哪有那个福分能与您是旧相识呢!”说着,他恭敬地将头低过长长的广袖,躬着腰没入了人群中。

骑上汗血宝马,本就英姿勃发的云奕赫然有了大将风范,他目光眺向出城的方向,缰绳嘞的马儿扬蹄嘶叫,是的,下一刻就起程,去寻他的月霜,他的爱。

去寻他的月霜,他的爱。在这命运设置的跌宕中,他似乎附庸着内心如洪的潮汐,寻觅他的真爱。却全然忘却那还在幽谷中,仅为他而清澈的,细水长流的温柔。星晓目送着云奕的背影,全然明白了他那因相思而颤抖的灵魂。

亭台楼阁,飞檐翘角,屈曲盘桓,金碧辉煌。

白玉为柱,金箔为墙,象牙为雕,杉木为窗。

好一派气魄英伟的皇宫!

极尽奢华的堂皇环抱着阴谋与谄媚,权术与策略,渐行渐近,逼迫生命地渗入肌肤,侵入骨骼,让纯美的人性在雍容的炫目中,优雅的堕落。

云奕被请进一间雅致的书房。柔如彩蝶的宫女捻声细语的说,“请驸马爷稍事休息,公主马上就到。”

见宫女退下,云奕宽下心来,对于这太过夸张的陈设,他一介乡野草民总是有一种溢于言表的压抑感,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真实,仿佛跌入了幻境,无法清醒。云奕推开窗子,是时正值夕照,血红的残阳泼入窗棂,美的这般残忍而真实。然而满心欢喜的他并没有感到晚霞的猩红,相反的,他那关于爱恋的梦幻轻轻的醒来,不可抑制的响彻所有的思绪。

她微闭的眼眸,她如花的容颜,她含羞的笑容,她清澈的泪水,她轻暖的怀抱……

忘尘湖畔那曾经灿艳过的两朝如血夕阳,一次无心,一次有意;一次深情,一次痴缠……

如今晚霞漫天,回忆无边,他感觉他的身体都要醉了,软了,碎在过往的烟云之中,不知夜的将近……

梦里,他听到一个甘甜却幽怨的嗓音,“云奕,你会幸福的……因为这世上……有人爱着你……”

粲然夜色,星辉漫天,是否无月也能流光溢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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