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见太平梳了个长长的刘海,把眼睛都给挡住了半边,便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正是爱漂亮的时候,怎么梳这么个头,把自己的美都给遮住了?”
大晋人喜欢梳高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像太平这样梳刘海的打扮,除了丫环,一般的姑娘是不会梳的。
太平笑道:“夫人说的是,之前就有人说我这打扮真真挺可笑,还有人道莫不是哪个丫环偷穿了姑娘的衣裳混进来,不过我觉得喜欢怎么打扮,喜欢怎么穿是个人的自由,觉得头发多了难受,这么梳一堆下来,轻松多了。”
“你这丫头倒是古怪!”宁夫人笑道,唇角微微翘起,说道,“不过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同你一般,总是有些新奇古怪的主意,只可惜我和她很早就分开了,之后再没遇见过。”
“夫人说的是您的闺密?”太平问道。
“闺密?这个词倒是不错!”宁夫人哈哈笑道,“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三年,说是闺中密友,也不为过,虽然只有三年,可是我们天天在一起,吃住都在一起,我有什么秘密都会和她说。”
“夫人若是有想说的秘密,可以暂时把太平当成您的旧友,我保证左耳进右耳出,绝对不会给您传出去半分。”太平见宁夫人是个爽利的人,顿时露出几分本性来,俏皮地说道。
宁夫人直摇头:“左耳进右耳出?那我不是白说,还是不说了!”
太平跟着吃吃直笑,宁夫人有些恍神地看着她说:“你还别说,你笑起来的时候,和她还真有点像。”
“那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大众脸,谁看像谁!”太平乐了,燕出尘方才也说她像自己的故人,这会儿宁夫人就说她像自己的旧友,看来自己这个装扮还真是很有亲和力。
“不是那样!”宁夫人说道,“她长得很美,我这是夸你呢!”
“多谢夫人!”太平起身施了个礼,“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宁夫人伸手来,想要挑开太平的刘海,太平不着痕迹地一偏头让开了。那只手轻微顿了一下,笑声又响起:“这孩子,我还想仔细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呢,就给躲开了。”
太平抬头道:“怎么看也就这个样,夫人的茶却是要凉了,人可以再看,茶可不一定能再得喝,我可得赶紧品尝!”
本以为宁夫人会反驳,没想到她却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是,我在京城并不会呆太久,过了节后就要离开了。”
“夫人不是京城人?”这下轮到太平诧异了,她听宁夫人分明是一口京腔。
“是京城人,可我夫家不是!”宁夫人道,“我夫家离京城很远。”
太平举起茶盅:“那么太平以茶代酒,敬夫人,提前祝您一路顺风。”
宁夫人与她碰盅,抿了一口茶,正要说话,就听得外面有宫女在外面问道:“奴婢见过宁夫人,请问夫人,慕家姑娘可在您这里?”
宁夫人看太平一眼:“找你的来了!”
太平起身:“与夫人相谈甚欢,但愿来日再见!今日多有叨扰,这就告辞,免得夫人嫌我话多。”
她早就看出来这位宁夫人出身不凡,这个暖阁分明就是为她一人准备的,因为除了她,就是宫中的宫女太监也不敢上前,由此可知她本人定有着非凡的地位。这样的人却没有冷眼看人,太平对她的好感是实实在在。
宁夫人直起身道:“我身子不便,就不送你了,奇巧,代我送送慕姑娘!慕姑娘是我的客人,别让人怠慢了!”
太平微微一愕,视线下移,看着宁夫人的腿,来不及说什么,奇巧已经到了面前,平伸着手道:“慕姑娘,请!”
太平笑了笑,跟着奇巧出了暖阁,就见蒋氏与慕家三姐妹站在外面等着她。
“到处乱跑,害得人好找!真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慕晓琴轻哼一声。
“别胡说八道!”蒋氏白了她一眼,对着奇巧笑道:“姑娘,我家三姑娘没有冲撞了夫人吧?她自小长在乡下,没人教,难免有些规矩不懂,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夫人包涵。”
奇巧在蒋氏面前,态度与之前暖阁中截然不同,身子挺得直直的,颇有些威仪。
“怎么可能呢,慕姑娘是我家夫人的客人!”她转向太平,恭恭敬敬地说道,“姑娘,您慢走,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回幽云,夫人说了,若是将来有空,还请姑娘来家做客,幽云宁家,只要提起,没有人不晓得!”
“一定一定,谢谢奇巧姐姐!”鎏金嘻嘻笑道。
奇巧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一下,笑着说道:“鬼丫头,明明开始输那么惨,怎么后来如有神助,次次都是你赢,好好存钱,再有下次,看我不让你输个精光!”
奇巧回了暖阁,蒋氏转头问道:“太平,你怎么认识宁夫人的?”
“我和鎏金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就进去了里面,于是就认识了。”太平说道。
蒋氏郁闷不已,宁夫人向来性子阴晴不定,换了一个人,只怕就给她扔出来了,怎么太平运气这么好!
“娘,里面的是什么人啊?很有来头么?”慕月蓉凑到蒋氏耳边悄声问道。
蒋氏冷着脸道:“多嘴!不该打听的别乱打听!”
回家的时候,蒋氏破天荒地让太平和她们母女一辆马车,细细问了宁夫人与太平的对话,太平拣着些无关紧要的说了。
蒋氏听罢沉默半晌,表情一直很阴郁。慕月蓉对她说了太平的两面三刀,蒋氏自然是相信自己女儿的,但是她没有在面上显出来,不光是因为她沉得住气,还因为太平越来越让她难以把握。
或许当初就不该放她一马,让这个丫头留在世上,只怕是个祸根!
蒋氏看看太平,心中犹豫不定。现在事情不好办了,慕云飞也关照起太平来,刚才上车前,还让她回府好好安排好女儿们吃些东西,补个眠,免得身体受不住,年年上元熬夜,慕云飞从不管,这种表现是从来未有过的事,唯一不同的是今年多了一个慕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