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醒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青灯,他叫白月,你叫什么?”青灯两眼直直的看着她。
“小女子陈……珠儿。”摇光最终,还是只说了自己的小名,没办法,陈摇光这三个人太有名了,东璃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无帝君无端娶了丞相家的千金陈摇光做皇后不到一个月,又把丞相家的二千金接进了宫,再加上后来对真妃无限荣宠,她的怨妇名声三岁稚童都知道。
不过,她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似乎看到白月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奇怪的光彩,摇光想大约是她答的时候有些犹豫,他看出什么,不过他既然没有揭穿,自己也不需要心虚。
脑袋里灵光一闪,“现在是什么时辰,这里是哪里?我,出门这么久,又被无良的匪类掳去卖了,我的家人,”
“你,你有家人?”青灯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扭捏的摇光,不可置信的喊。
“……”摇光无语,她非要无父无母吗?!她不止有父有母,还有一个相公!但还是继续装模作样。“其实我的家也不在京城,我是当朝侍郎薛明谦的夫人苏如黛的远房表妹,因为小时候一起玩过比较亲近,前不久表姐说一个人寂寞从老家把我接到京城,却没有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故,”摇光想到自己被那个贱婢坑了,心里越发咬牙切齿,面上却一副弦然欲泣的表情,“这么多天了,表姐她,”
“啊啊啊啊那怎么办!”青灯一听原因,顿时觉得自己做错了好人,早知道就待她醒来问明原因去留自定的,如果都离开京城一日的路途了,她的表姐想必十分着急!都是她的错!“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怎么办!我们现在已经出城一天一夜了!”
“咳,珠儿姑娘……”白月在旁边看不下去青灯继续咆哮丢脸,赶紧解释,“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救你的时候,你意识不清,口中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那个人恰好是我的旧识,我以为,把你带在身边,然后再把你交给他……”
什么!
她念了一个人的名字?!
正在和青灯唱对台戏的摇光一愣,“苏九歌”三个字华丽的在她脑海里闪过,她觉得眼前一黑,天啊。当今皇后在昏迷的时候念的却是皇上男宠的名字,这事儿搁了一般家族都会被拉去浸猪笼,她不敢想象,君无端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要杀人灭口!
“没想到……”白月看着脸部集合着羞愤、丢脸、害怕、狠戾等等一系列表情把一张国色天香的脸纠结得不成样子的摇光,语气一顿,“要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回去?”
“怎么送!”就算连夜赶,城门都已经关闭了。
怎么送,的确是个好问题。
一直到多年之后,摇光也永远记得那一夜,她第一次明白,什么是风,什么是自由。白月将马车卸下,抱着她上马,一路飞奔。那夜真冷啊,她一只手抱着小狐狸,一只手的揽着男子的腰,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不知道有没有一丝吹到了白月的身上,她根本不敢抬眼望他。后来到了城门口,白月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条锁链,轻轻一甩,就将锁链的那端挂在墙顶上,抱着她飞了上去,仿佛是做梦一般。
苏如黛看着从天而降的摇光,也是一副做梦般的梦幻表情,只是这表情只恍惚了三秒,便立刻毫无形象的扑了过来,抱住摇光。“珠儿,这几天你到哪里去了,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呜呜呜呜,”
“唉,一言难尽啊……”她这几日的经历,把她过去几年的还丰富。
“呜呜呜,如果你再不出现,我就要去抹脖子了,”苏如黛继续哭,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沁湿了她的肩膀,摇光有些尴尬。
“如儿,”
“嗯?呜呜呜,”
“让下人给我备一桶水。”
“要水做什么?呜呜呜,”
“我已经几日不曾沐浴了。”
“……!”这次苏如黛没有继续“呜呜呜,”而是直接从她身上跳开,后退两步举起水袖掩住鼻子。“珠儿你,”
“……”又不是她自愿的好不好!嫌弃什么!
回宫之后,真妃对摇光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还回来做什么。
目光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摇光看着她那泛着水光的两眼,颇不是滋味,这几日她出宫,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凤印是拿给真妃掌管着的。如今摇光回来了,可想而知,真妃心里必定是不痛快的——原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被摇光稀里糊涂夺走了,她好不容易要回来,现在又要被抢回去。
摇光不管她说什么,照例一张笑脸,“我回来,自然是要看你不开心。”
“你——”真妃竖眉。
君无端和真妃不愧是夫妻,虽然说话的模样与真妃的楚楚可怜完全相反,充满了霸道与不屑,可是中心思想还是一个,你怎么回来了。
摇光对着他可不能像真妃那样,笑得如春风般温柔款款,“这里是臣妾的家,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不回这里,还能去哪里。”
君无端原本就端着的一张脸彻底扭曲了。
“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
“哦,那我当初是怎么说的?”摇光反问。
“你——!”君无端一下捏住了摇光的下巴,几乎是狠狠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咬,“陈摇光,你别考验我的耐性!”
“那你也要知道一句话,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我陈摇光从来不是兔子。”摇光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啊,这次的事,你不可能不知情吧。”即使细节部分不知道,她在宫外失踪的事,他也必定是晓得的,可是这人却选择置之不理,这已经不是忽视她的问题了,这个人——
陈摇光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怨恨,“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吧。”即使恨他,也不能把他怎么样,那么,也只有利用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了。“那个贱婢,是林府家的吧。”
君无端后退一步,目光莫名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摇光,“你……”
你什么?摇光想说,你当初把我留在这宫里,不就是看上我的本事,好保护你的真妃吗?
可是她什么都没说。
那是真妃刚入宫的时候。
不同于自己,真妃在骨子里其实是有着一丝天真的,性子也带些豪爽,并不懂得后宫的勾心斗角,不是如此,当初也不会让君无端在大街上一见钟情。
一次,皇上在围场猎了些野物回来,赏了真妃一盘兔子肉。真妃就邀了摇光一块儿吃,摇光没有拒绝,结果那日午膳的菜色里居然有一道芹菜,摇光顿时一怔,“午膳是谁打理的。”
真妃一脸天真,“怎么了?”
“很多食物相生相克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懂。”摇光将筷子放下,“兔肉和芹菜相克,不可以一道食用,这是有人想害你吧。”
第一次,确实是无意救了真妃的。
也是那一次,真妃明白这后宫的残酷,一不小心便有可能香消玉殒。从此慢慢变了模样,再也回不去过去那个毫无心机的陈真真。
君无端知道这件事后仔细彻查,将始作俑者揪了出来重重处罚了,以示真妃在他心中的不同,可是他不知道他越这样,真妃在这个后宫越危险。
那个时候的君无端,甚至想废了摇光,重新立真妃为后。
摇光怎么可能坐以待毙。
她不爱君无端,也由不得君无端如此玩弄她的命运。
一次已经够惨了。
她暗中多次挑起各个妃嫔与真妃间的矛盾,又多次“无意”相救,当君无端真正明白,原来在这个后宫,也有他来不及的时候,摇光出现在他的面前。
以后位作为交换。
保护真妃,一直到她可以独自存活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后宫,然后,她功成身退,从此隐姓埋名。
所以,真妃和君无端这次才那么问她,“你还回来做什么?”
就这样离开,他们总能为她的消失找到借口的。
可是,她却回来了。
“你是为了薛夫人吧。”苏九歌的出现总是让摇光措手不及,这两年了,明明他们鲜少见面,怎么最近这段日子忽然多了起来。她有些不适应。想起在宫外那所被关押的柴房里,白月说他听到她喊一个人的名字,是他的旧识,更觉得别扭了。
“你怎么最近一直留在宫里,喝真妃的醋喝的不够?”她刻意打趣道。
“喝醋?为什么?”苏九歌皱眉。
摇光看着他那懵懂的样子,脑袋上挂了三根黑线——难道,君无端做人太失败了,苏九歌都不为他醋一下,她忽然觉得以往的认知或许是错的。
和君无端在一起,苏九歌其实才是上面的那个。
想起君无端的时候就皇宫里来一趟,完事儿就走人,半年不出现,于是杀出来个真妃,寂寞难耐的君无端就和真妃搅合在一起,苏九歌再回来,大局已定,于是三个人,呃!打住!
摇光停止脑内的豆腐渣联系,太可怕太雷人了。
“那个,那晚上我……”眼神漂移的转移话题,说了一半却忽然顿住,“呃,没事,多谢九公子关心了,摇光现在已经回来,无论是否与如儿有关,我依旧是皇后。”她冲着他微微一笑,“这可是当初你教我的。”
犹记得初识的那夜,他负手望月,“一个女人,能够站在权利之巅,凌驾一切,帝王的情爱,根本就不重要。”
只这一句,消去了她心中对君无端和真妃的百般怨恨,浴火重生。
苏九歌看着眼前的女子,美目顾盼,鬓影钗光,说不出的风情妩媚,不由得喃喃道。“可是我现在,似乎有些后悔了……”
“什么?”摇光没有听清。
“不,没什么。”
摇光看他忽然变得意兴阑珊的眼神,有些失落,又觉得莫名其妙。或许,只是一句随口的话吧。
不是很重要的必须听到的。
只是随口说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