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无力,她只觉得这段时间比一个世纪还久,她偏过头看到外面黑漆漆的,知道是天黑了。她整个人软绵绵的,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扭头发现二哥、二嫂和海星都在。
“你们……怎么都在啊?”她惶恐地扯出一丝笑,挣扎着撑起身子坐起来。
海星就坐在她的床边,眼睛红红的,费劲儿地把她扶起来坐好,又拿枕头放在她背后垫着,手里忙活着嘴上也不忘唠叨:“方筱雅,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让多少人跟着悬心?”
吴晴靠在另一张床上打断海星的话:“也别说她了,她都够难过的了。”说着示意海星去找苏暮哲进来。
方筱雅心里翻江倒海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等反应过来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都过去了,犹记得梦里有人喊自己“妈妈”,孩子也是舍不得的吧。她抬起头唯独见不到最想看见的人,心一下子灰了下去,他是一点都不在乎了吗?不在乎她的去向,不在乎她的生死,不在乎孩子的安危,他唯独在乎的那点东西无非是金钱与权势吧。
她抚摸着平坦的小腹,深深觉得这世上再也没了希望。
苏暮哲一直都在走廊里徘徊,坐立难安,见周海星慌慌张张跑出来对他说:“快进去吧,她醒了。”
他如遇大赦,步子却异常沉重,短短的一段距离好似要他跋涉千山万水,他走进去看到方筱雅的时候心疼不已。筱雅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眼睛,万千往事涌上心头,眼泪也跟着成串地落下来。
他还是他,怎么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眼前的人明明就是苏暮哲,可怎么感觉离她那么遥远,遥远得都要触摸不到了呢?
吴晴最明事理,拉着海星和方宇南,向二人低声说:“走吧,让他们俩好好谈谈,肯定是有误会的。”说完带上房门退了出去,留下单独的空间给他们。
整间病房只剩下他们俩个人。
安静,无声。
千言万语凝结在喉咙处,不知从何说起。
筱雅不敢看他,低头掐着手指甲。
苏暮哲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抬起手盖上她的额头:“烧应该退了吧。”谁知道方筱雅冷哼一声,擦过他的手掌有心避开他。
“你别碰我,你碰一下我喊人了。”
苏暮哲呆在原地,尴尬地不知怎么才好。他实在想不出她为何如此,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孩子的事你大可以告诉我,何必一个人受。”
“不是!不是孩子的事,我压根就没打算要生下他!”她说得理直气壮,却因为身子虚弱反而听不出来那分坚定。
苏暮哲听了心里明显疼了下去,像被冰刀狠狠轧过一般,他苦笑着:“你知不知道这话说得让人伤心?”他挑眉,却寻不到属于她独有的温柔,看到的只是凛冽如仇的目光。
“伤心?这话就算得上伤心了吗?苏董你的承受能力真是低啊,最爱我的男人都死了,我不是也一样活得好好的,你看我哪里有伤心的样子。”她说得云淡风轻,轻蔑的眼神从他身上略过。
“我说过,爸死了还有我,我也是最爱你的男人!”他气急败坏,此刻竟全然没有感知出她的话外音。
“哼,是吗?爸死了,我的苏暮哲也死了!你是谁?为什么假惺惺地出现在我面前关心我?最爱我的男人?从这一刻开始,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最爱我的男人!”她眯着眼,昂着脖子挑衅地看他。
苏暮哲再忍受不下去,听她咄咄逼人心里却糊涂得很,索性开口问个清楚:“筱雅,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说出来,什么事是我们不能解决的呢?”
方筱雅从被子里伸出手来,她紧紧攥着一支录音笔,从始至终就没放开过,那是唯一的证据,她将开关推向ON,两个男人的对话席卷整间房,苏暮哲听着立马变了脸色,怪不得,原来为这般,他沉下脸问:“这是哪来的?你不信我?调查我?”
“我?调查你?我还没那多余的心思在你身上费工夫!我明明白白告诉你,你也一字一句听清楚,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我只问你一句,这是别人有意陷害你,还是事实,只要你否认,我们就重新开始,我不管别人,我只信你!”她目露笃定,仿佛这世上唯一的真理都在他手中。
他感到意外,望着她苍白的脸,录音笔的声音被她循环播放,他多想走过去一把抢过来毁了它。可是毁了又有什么用呢?分明是事实,一切赤.裸裸地展现在她面前,她心如明镜又怎会真正相信他的假话。
他缓慢地抬起头:“的确是我,我无话可说。”
到底,他最怕的事发生了。
人海茫茫,他终于要失去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