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哲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他顾忌不了那么多直奔妇产科。方宇南老远就听到走廊里匆匆的脚步声,搀着吴晴走出病房,果然看到了苏暮哲。
苏暮哲见到方宇南,心里总算有了着落,大口喘着粗气问:“她在哪?”
夫妇俩面面相怔,吴晴犹豫了几秒才开口:“刚才在妇产科的门口,她跟我撞个正着,听声音倒有几分像,背影也极其的相似,我想她若来做检查你必定陪同,四处望了望也不见你的人,没多想就回来了,还是南瓜心思缜密,给你打了电话。”
苏暮哲心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多谢二哥!”他一脸的愧疚不知如何开口,看到方宇南脸色严肃更是内疚万分,“她的确失踪了,是我的不对,毫无察觉。”话未说完,方宇南便揪住他的领口一副要把他置于死地也不足惜的样子:“苏暮哲我告诉你,方筱雅从小我都是放在手心里疼的,我们的恩怨是我们的事,说到底她是我的妹妹,她嫁给谁不好偏偏嫁给一个算计我们方家产业的畜生!你一心一意待她也就罢了,如果她因为你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怪我没提醒你!请你好自为之!”
“对不起。”他无言以对,除了抱歉什么也说不出。
“这话你留着跟筱雅说吧!我接受不起!”
吴晴站在一边推了推苏暮哲,示意了眼色,又拉了拉方宇南的衣角:“两个大男人在走廊里吵成这样像什么样子,现在找到筱雅是要紧。”
等苏暮哲找到给筱雅瞧彩超的大夫时脸色铁青,大夫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句句凌迟着他。
“什么女孩子?”
“个子这么高,头发长长的,怀孕五个月的样子。”苏暮哲比划着,语无伦次。
“你说那个姓方的女孩子?真是可怜,怀孕五个月了都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孩子又是个先天畸形,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让她怎么受啊,忍痛割爱只能堕胎,五个月的身孕对身体的影响可不是一点半点……”还没等她说完,苏暮哲打断她:“她叫什么名字?方什么?”
这属于患者隐私,医院是不能随便透漏的,大夫踟蹰半天最后不好意思地说:“这位先生,我说得够多了,这些隐私我们不能外泄的。”
苏暮哲可不管这些,怒气滔天,盯着大夫身上的胸牌说:“夏青霞是吧?你仔细看看我是谁,暮晓集团的董事长,苏暮哲!你们医院多少翻修费是我们公司明里暗里投资的,我现在也不找你麻烦,你只要告诉我刚才那个女孩是不是叫方筱雅?”
一听苏暮哲的大名,夏青霞立马战战兢兢,她从医多年,整间医院的内部消息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她胡乱点头,嘴里不住地说:“苏董,真是不好意思,真是……”
苏暮哲哪有心思管她,暴喝:“谁允许让她堕胎了!她当我是死人吗?孩子畸形怎么了,我家产堆起来还养不活一个孩子吗!”
“苏苏……苏董,那姑娘说了,她没先生。”
没先生?她要把他往死里逼才甘心吗!
“她在哪?”
“手术室,快进去二十分钟了。”
“谁给她做的手术?”
苏暮哲的态度缓和下来,事已至此只能祈求她的平安。
“白敏。”
他听了这个名字心里又一股火气:“为什么不是白秀萍!她不是你们妇产科最好的大夫吗?你们不安排她竟安排她刚实习的女儿做手术?”他眼冒火光,手指着夏青霞身上的胸牌说:“我告诉你们,我太太要是出事了,你们医院也就等着倒闭吧!”
方筱雅在手术室里起先觉得疼,后来身子变得轻飘飘的,仿佛是药效起了作用,做了一场梦,梦里的景致比传说中的仙境还要美上几分,她怎么睁眼都睁不开,只感觉自己的身形也要变成一缕烟,惶惶然融入仙境中。有人喊她“妈妈”,她轻轻答应着,许久后,却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传来。她冥冥地唤着苏暮哲的名字,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浑身是汗,像脱了一层皮。她只求这场浩劫快快结束,哪怕永远睁不开眼也无所谓,只求这样的痛苦快快结束。
手术外,苏暮哲的驾到惊动了医院上下所有人,白秀萍听说原委后立马进了手术室。
“怎么回事?这么久?”他不住地盯着腕上的手表。
主任也不知道什么缘由,只能赔着嘴脸小心翼翼地立在墙根底下。
又过了二十分钟方筱雅才被人从手术里推出来,她虚弱的样子让人心里不由得跟着难过,苏暮哲看向她的肚子,孩子没了,他们的孩子没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吗?孩子畸形又怎么样,只要是他们的骨肉全都没关系。这样不明不白一个人跑来受这么多痛,她到底想怎样!
吴晴知道苏暮哲的感受,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消消气,大人没事就谢天谢地了,等她醒过来你们好好谈谈,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
苏暮哲苦笑着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筱雅被人推进病房:“那也要她愿意理我才行,这样的糊涂事都能做出来,她恐怕真是恨我了。”
白秀萍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苏暮哲见到她好像看到了观音菩萨,她是老大夫了,经验充足,当年他出生的时候就是白秀萍做的接生。
“萍姨,我太太怎么样?”
白秀萍连连摇头,抬了抬上眼皮:“有些低烧,还有……”她不知如何开口,犹豫再三低声说:“以她的身体状况日后恐怕没有资格做母亲了。”她瞧见苏暮哲脸上的表情立马话锋一转:“不过也要我们观察一段时间再说,现在还说不准。”
“萍姨,我一向不喜绕弯子,您老实告诉我有几成几率。”
白秀萍抿了抿嘴唇伸出三个手指头:“三成,月份越大对女人的伤害越大,再加上她的体质……现在只能这样了,等她烧退了我再瞧瞧。”
苏暮哲什么话都不想说,只是颓败地坐在走廊椅子上,他心里空荡荡的,一点主心骨都没了,人来人往,他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皮鞋上蒙了一层灰,不知为何被一滴珠子晕开了一抹痕。
孩子没了以后还会有的,以后?他们还能有“以后”了吗?
周海星到的时候正看到苏暮哲这副样子,心里不好的预感又深了几分,她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窗户向里看,满满一屋子的人,筱雅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她的眼眶立马红了,都是她不好,如果看紧筱雅早发现她的反常如今也不会闹得这样大。转身看着苏暮哲的侧影,心里顿时惊涛骇浪,那样震慑一方威及商场的男人,竟然哭了。
她蓦然叹息,想起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