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
“方总!”
暮晓一楼大厅并排站着两行迎宾,每个人无不面带微笑恭恭敬敬,双手紧握胸前生怕出现什么差池。踏上红地毯的女子仰着脖颈,傲气凌人地瞥了一眼周围,微微开启红润的唇对身边的人低语:“我看上去怎么样?”
一个星期前她飞去了美国,以继承人的身份主持了丧葬后事,她大方得体,对每一个宾客无微不至,仪式细节无不尽心尽力。在人前,她是屹立不倒的大当家,在人后,她是满心悲痛的小女人。典礼结束她抱着骨灰盒哭了好久,暮哲抱着她听她一遍遍地喊“爸爸”。
短短十几天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已经力不从心了,一回国就要面对暮晓员工凛冽的打量。可她不能倒下,现在她是方家唯一的继承人,也是唯一能帮暮哲夺回暮晓的人。
沈信偏过头放低声音:“很好,你只管记得自己是方总经理,暂时忘记方筱雅这个角色。”
方筱雅偏过头,顺着侍者的指引往会议室去了,身后浩浩荡荡的人尾随而来。当楠木大门开启的时候她看到了满屋子的人都像审视犯人一样审视她,或许说是打量,好奇的打量。她微笑着落座:“不必拘谨,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老板,方筱雅。希望今后与各位工作愉快。”
忽地从席间站起一个中年男子,指着方筱雅大声痛斥:“你有什么本事做方式的老板?又有什么本事收购我们公司?以你的计量怎么掌控大局?你当开公司是过家家吗,我们是要吃饭的!”
筱雅沉吟半响,中年男子正大口喘气。她低头玩弄着指甲缓缓说:“沈信!他是哪个组的?加薪!”至始至终她连头都没抬,看着男子缓缓坐下才恢复笑容郑重其事的说:“在对我提出异议前请诸位记住:我虽然代表方家收购暮晓,可我也是苏暮哲的妻子,即便两家有再深的渊源,到我这就此为止!你们不用顾忌我对暮晓不利。”
不知哪里高声大喊:“你能保证你的名誉吗?身为公司的董事长无法树立正面形象你又怎能服众?”
人群里发出簌簌的声音,一名女员工站起来:“开公司不是开玩笑,你对我们暮晓业务不熟又怎么能管理它?”她是苏少哲曾经的助理,如今江山易主当然要为自己的上司说话了。
筱雅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我要说的正是这个,沈信,请他进来。”她将主席之位让出来站到一旁,带头鼓掌:“我知道你们看重苏董,现在,我把你们的苏董带回来了,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暮晓运作问题,我想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会议大门打开,苏暮哲走进来,满室喧嚣,刚才拿冠冕堂皇说教的人立马噤声。
二人交换着眼神,方筱雅马上打开投影仪,将光标打在图片上:“这是三年前苏少哲在国外吸.毒的证据,他平均每星期都会跟黑市进行三次交易,这一张是一年前他回国时被警局逮捕的文案,这里有他的签名。”她按动遥控器滑着图片:“苏柳,也就是咱们暮晓所谓的创始人,这些债款都是他在近年来才还清的,知道为什么暮晓金融危机时损失严重么?三番两次随意拿公款填补债务能不亏空吗。调查显示他在前年和去年分别向土地局局长总共贿赂两百万,这些钱又是哪来呢?你们应该清楚!”关闭投影仪筱雅转身:“我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凭良心问一句,你们想让自己所在的公司树立什么形象?就是这种吗?”
满室寂静,空气中传来零星的掌声,有老员工站起来冲苏暮哲鞠躬,也有喊“苏董,欢迎回来”的。筱雅看着暮哲咧开的嘴角觉得一切都值了,可是,为什么眼前雾茫茫的,暮哲的影子那么模糊呢?
“她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苏董,我开了方子,你记得叮嘱太太按时吃药。”
“还有……以她目前的情况来看对胎儿不利。”
筱雅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她下意识看了看周围,是暮哲曾经的办公室。她曾经耍小孩子脾气跑来这里跟他谈条件,也贤妻良母的送过饭和替换衣物。现在,这里终于物归原主了。
“你醒了?”
“恩。”她揉着眼睛。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谈谈吗?”
“什么?”
苏暮哲双手撑着沙发靠背把她圈在怀里,他的眼睛要喷出火来:“方筱雅,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她不做声,只是紧紧护着自己的小腹,然后昂起头佯装苦笑:“你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苏暮哲一拳砸在沙发上,震得筱雅耳朵嗡嗡响,他发怒的时候像原始森林的豹子:“你明明知道自己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对我们的孩子做什么?”
她不说话,过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看他的眼睛,她强迫自己笑得漂亮一点,说:“我只是害怕。”
苏暮哲无奈地叹气,伸出一只胳膊抱着她:“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不用再分开,保住暮晓之后我们就过自在日子,不争不抢过一辈子,这种生活谁能比得上呢?你看,我们现在就要开始逍遥快活了。”
筱雅缩在他的怀里,思忖着他说的话,自在的日子?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能自在的了吗?
两天前,她刚下飞机迎面而来的都是接到消息的记者,她千方百计逃脱包围上了私家车。方首东提前坐飞机回来,在美国的时候他的神情就极其不自然,所以当筱雅看他坐在大厅里抽闷烟的时候一点都不奇怪。她走过去:“哥,别为爸的事难过了。”
方首东“腾”的站起来掐灭烟蒂,指着她的额头发狂的喊:“你算什么东西!”
她不吭声,像做错事的孩子站在一边听长辈教训。
方首东不解气,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向窗户砸过去,只听崩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大喊:“凭什么都是你的!”
有一瞬间她突然有些嘲笑自己,原来所有的都是表面假象。
在身家性命,金钱利益面前,亲情也可以无足轻重。
大哥的样子是那么陌生,她走过去拍他的肩膀:“大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也知道你现在有很多关于公司的想法没来得及实施,可是……对不起,我必须要帮暮哲。”
方首东自嘲的笑,盯着她无辜的眼睛:“当年,我为什么要放过你!”
她一直把这句话当成玩笑,直到今天也没领会其中的言外之意,可是,每晚想起来还是会冒冷汗,他到底瞒着全家做了什么?为什么平日对商业毫不在意的大哥在听到遗嘱的时候无故失控?
这其中,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吗?
那么多纠缠在一起的线团她解不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所以,老天注定不让她过平静的日子,她已经静不下来了。
看着还一心充满希望的暮哲她觉得自己好累,“我觉得我做不到像从前一样勇往直前了,如果再发生什么刺激我的事我想我会痛苦的死掉。”
“所以,你连保住我们孩子的勇气都没有?”他蹙眉。
她摇头:“不是,我是无法确定到底该不该生下他。”
“你为什么不说你无法确定还爱不爱我?”他怒气冲天。
她犹豫许久,盯着他躲闪的眸子,笑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终于,爱情也遇到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