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林虽然一动不敢动,但脖颈微痛,想也想到大概是被割破了脖子,当下不敢再多言,只一迭声道:“是,是,便如这位公子所言。”当下一挥手,道:“所有士兵,全部退回树林之中,不得有误。”
那些士兵眼见长官下了这道命令,虽然心下不解为何巫女这一边的人突然向自己长官出手,但仍依言缓缓向林中退去。
夜舞冷哼道:“你们靖平王爷心里的打算,我们早就知道。你若还知道别的什么,便速速讲来,不然……。”说着手里刀刃又一用力,那脖颈血流更多。还好夜舞知道分寸,手下拿捏得恰到好处,否则换了个人,只怕这一下会让穆林项上人头落了地。
穆林颤着声音道:“这位,这位公子,小人,小人实在就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来迎巫女大人回都,小人只希望能立了这件大功,回去后可,可得到上面的赏识,能……能得到点升迁。至于别的,小人真的一概不知。公子,公子明鉴哪。”
夜舞见他这样说,语意诚恳,想来大概也不是假话,抬头又见到那些精兵已经退回到树林深处,心下也放了几分心,正要手上用力结果了穆林性命,却感觉手肘被人拉动,却是玉倾看出他心思,不忍这样便取走一个无辜人的性命,不由出手制止他。
夜舞回首看了玉倾一眼,低笑一声,道:“小倾儿,当初整座城被屠,你之后闻得这个消息,也不见有何负疚之心,我还道你同我一样心狠手辣呢。”说着抛了那把刀,点了穆林穴道,将他丢到地上,道:“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在这里等到穴道被解了再动。”
说着一拉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肚,秋百合紧跟在他们身后,三人两骑很快便去得远了。
玉倾坐在马后面,只听到耳边呼呼风声,不由闭上眼睛,紧紧抱住夜舞的腰,半晌忽道:“那时刚来到这里,并没把这里的人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呆得久了,知道这些人同自己一样,也有喜怒哀乐,生老病死,同样也是活生生的人,如何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自己眼前?”那话语声低微,刚一说出口便被风吹散了,也不知道夜舞听到没有。
马奔出了几里地后,夜舞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玉倾大声道:“是不是你胸口的伤又裂开了?”她坐在夜舞身后,马跑得甚急,迎面风很大,她不大声说话,只怕夜舞听不见。
夜舞道:“无事。”说着又咳了几声,马倒是放缓了速度。
玉倾道:“你不是说叫你手下的人来接吗?”说完后不防一阵风灌进喉咙,也不由呛咳起来。
“他们各有各的任务,又要防着靖平王爷的眼线,没这么容易来找到我们,这几天只怕我们还得自生自灭。”
“看来你这主子当得也不怎么威风嘛。”玉倾的声音仍旧很大,但话里满是调侃笑谑之意,听不出丝毫懊恼。
夜舞“嘿嘿”一笑:“我倒巴不得这样。能和小倾儿同乘一骑,多美的事!”
玉倾抽出一只手,“啪”地拍他肩一下,嗔道:“再这般说话,小心我踢你下马。”话虽如此,拍他的那一掌却生怕碰到他伤口,小心翼翼绕开了他后背上的伤。
“巫女大人,接下来我们该赶往何处?”秋百合也放缓了速度,问道。
玉倾还未来得及说话,夜舞已经开了口:“我们去青城外找个落脚的地方等我的人找来便可。”
玉倾一怔,道:“青城离这里不是很远,在城外落脚,不怕被靖平王爷发现么?”
夜舞笑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小倾儿放心便是。”
秋百合也道:“那里未免太近了吧?而且,既然去青城外,为何不直接去城内?”
“我的人现在在施些障眼法,让靖平王爷找不到我们的行踪。我们只要在城外等着他们忙完确定一切安全后再来找我们就好。当然,这几天我们最好也警醒些,等到我手下那几个人过来找我们就没事了。”
三个人一起出生入死,信任自然比之前要多得多。夜舞既然如此说,玉倾便道:“百合,依夜公子的话便是。”
秋百合将马头拨转了个方向,三人向青城方向驰去。
由于是旷野,马跑得很通畅,这样再跑出十数里路,离青城已近,便看到前面隐隐有人家,两间似乎是草木建成的简陋房子,屋顶上飘着袅袅炊烟。
三个人折腾了这么久,玉倾又骑不惯马,夜舞身上带伤,强撑了这么久,也不用多说,就算未到极限也不远了。三个人远远下了马,玉倾心知这种时空马太过稀罕,带着太扎眼,便看了秋百合一眼。
秋百合会意,运力在两匹马的臀部击打下去,马们吃痛,长嘶一声奔将开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夜舞先前从树洞中出来前,已经脱去了那件血衣,把秋百合带回来的男装换了一件在身上。玉倾看看自己这边的三人,又摸出了面具给秋百合和自己带上,两个绝世美女顷刻间便变成了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秋百合之前为了行动方便,在去青城探消息时便换了男装,如今只有玉倾还身着长裙。
玉倾不顾夜舞刹那间瞪大的眼睛和诧异的目光,将那条长裙脱下来,也拿了件男装穿上。又将头发披散开,松松在后面绑了。转头看到夜舞带着深思探究的眼神,玉倾道:“看什么看?”
夜舞苦笑道:“小倾儿,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这般豪放,光天化日之下在男人面前公然换衣服。”
玉倾翻了个白眼给他,道:“我没把你当成男人。”
这话一说出来,秋百合脸带笑意,夜舞又呛咳起来。
三人走了一段路,到了那草屋前面去叫门。
应门的是一对夫妻,一脸的风霜,看样子已经三十大多,大概是极少见到外人,见到玉倾这三人,连他们脸上的褶子里都充满了惊讶之意。
夜舞道:“这位大哥,我们三人行脚路过此地,没想到在前面遇到了强盗,财物被抢走,我也被强盗打伤了。现在走到此处,实在走不动,想借此处歇歇脚,借宿一晚,不知道大哥意下如何?”
那两个人一直呆呆地看着门外的三人,夜舞的话说完半天后,他们才反应过来,那男的急忙将门让开,嘴里含含混混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玉倾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他是说草房太小,怕委屈了自己这三人。
夜舞笑道:“大哥肯让我三人歇脚,已经是足感盛情了。”
玉倾和秋百合扶着夜舞,跟在那男人的后面将他扶进草屋里。
果然是“草屋”啊,“草”得不得了。外面看,不过就是以木头为架,上面盖了茅草为顶。进到屋里一看,屋里除了高高的一堆干草外,什么都没有,大概这不过就是夫妻俩平日放干草的地方。那男人站在一边,憨厚地笑着,一脸歉疚的样子,不住地搓着满是大茧的双手。
夜舞道了谢,又问主人家可有什么吃的裹腹没有。那男人忙不迭地点头,转身出去了。
秋百合早在一边将那些干草打开,铺平,铺成了三个铺位。夜舞坐在其中一个铺位上,玉倾忙过去看他的伤口,夜舞妖娆笑道:“小倾儿果然热情,天还没黑便这么迫不及待了。”
玉倾脸一板,狠狠瞪了夜舞一眼道:“你能正经说次话么?”
夜舞笑道:“我这人一向正经说话啊。”却任由玉倾将他的衣服拉开,将围着伤口的布条解开,那布条上隐隐渗着血迹,果然伤口又裂开了。
秋百合铺好了草铺,转身出去了。
玉倾将之前的药拿出来,又取出一颗药丸嚼烂了,小心敷在夜舞的伤口上,又另取一条干净布条包扎好。
外面传来秋百合和那个男人的说话声音,过不一会儿,秋百合进来,端着三碗清粥,粥上加了点腌菜。
玉倾看了看那几碗粥,皱了皱眉头。她倒不是怕吃食粗劣,但现在夜舞重伤在身,若是只喝粥吃腌菜,怕是伤口难以恢复。
但看这夫妻二人的处境,只怕他家也只能吃得起这个。若想吃好一些,就得托这夫妻二人或者自己出去采买。
玉倾想了想,伸手在夜舞腰间摸了起来。
夜舞“哎呀咿呀”了半天,玉倾也不理他,直接在他腰间拿出了一个荷包,荷包上还绣着并蒂莲的花样,针脚细密,那莲花的花芯居然是数颗细小的珍珠攒成的,花样繁复秀丽,一望而知并非凡品。玉倾打开荷包,从里面摸出来一些散碎银子,还有几个小金珠,她把一块碎银子交给秋百合道:“百合,跟那夫妻俩说我们大哥伤有些重,这几日便在这里住下,这点银子就算我们这几日的吃住钱罢。”
那夫妻俩都是一脸憨厚相,接了银子自然会出去买些好饭食给她们。
秋百合接过银子应了。
夜舞笑道:“既然拿了银子,是不是可以将那荷包还给我了?”
玉倾看了夜舞一眼,冷哼一声道:“这荷包也不知道是你骗了哪个好女孩儿的,本姑娘替天行道,就将这荷包收回了。”说着将荷包揣到了自己怀里。
还他?笑话。光那荷包上的小珍珠就不知道值多少钱哩,既然被搜了出来,哪还有还他的道理?
夜舞摸摸鼻子,苦笑道:“小倾儿,你这般作法,我会以为你在吃醋。”
玉倾白他一眼道:“看在那荷包上的珍珠和里面的金珠都值不少钱的份上,我不计较你刚才的那句话。”
夜舞道:“那金牌就值不少钱哩。”
玉倾一脸惊讶:“金牌?什么金牌?夜公子,你可是受伤过重发烧烧糊涂了?”
夜舞看到玉倾一副决心抵赖到底的表情,不由得又是一阵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