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着血红色十字架的白色建筑像是废弃的古堡,黑暗阴森。我站在门外的那一刻熟悉的压迫感又瞬间席卷了我。那些痛苦的记忆也一下子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将我淹没。令人感到窒息的白色,比鲜血还刺眼。
我看到从急救车上走下的医护人员,抬着的担架,少年了无生气的苍白面孔,和满身的血污。记忆的开关又重新启动,像播放老电影一般,缓缓摇动。
我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好疼好疼。
来来往往的人都是匆匆的脚步,没有人注意到我,直到一双白色的球鞋停在我眼前。我顺着它主人修长的双腿看到的就是刘轼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冷声问:你还要在这里多久。
可是此刻我却顾不得太多,我拉着他的裤腿说:“你扶我一把吧,我腿有点麻。”其实是腿软了。
刘轼一脸不耐地把我拉起,我问他高泽怎么样。他翻了个白眼说死不了,顶多是半死不活。其实他这一说我倒是放下心了。
我本来是给公公打的电话,想刺探一下情况,然后对高泽死缠烂打来着,我的计划表都制定好了。可是接电话的却是刘轼,我想那就不要单刀直入了,我旁敲侧击一下好了。可是他却说你还是来一下医院吧,如果还想见他一面。
我当时就差点拿不住电话,哆哆嗦嗦地重复着怎么办怎么办,也没听清到底是哪家医院哪号病房。还是李诗雯接过的电话,她说着要陪我来,但是我还是拒绝了。
消毒水的气味就像是令人窒息的毒,胃里开始翻滚,我死死地忍住,捂着嘴巴。那些黑色的恐怖的记忆蜂拥而至,而这里就是禁锢它们的盒子,可如今我却主动地走了进来。
我告诉自己不要想,等找到高泽就好了。可是幽幽的长廊就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隧道。有人在这里出生,也有人在这里步入天堂。生的欣喜与死的悲苦在这里交际,汇成了难以言述的恐惧。
当刘轼把我带到病房外的时候我才松了口气,下意识里总是会寻求高泽的保护,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会安心,没那么害怕了。
我还没调整好心态就被刘轼给推了进去,高泽和在他床边照顾他的“穷摇”妹妹听到开门声便把视线转移到门口,我别别扭扭地止步不前,高泽还是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我,这让我心里一阵酸涩,可仍是强扯出了一抹笑容。
“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居然什么都没买就来看你了。”高泽又冷漠着把脸侧向了窗外,一副不想见到我的样子。我看着他半躺在病床上,浑身散发着冷冰冰的气息,苍白的脸上读不出任何熟悉的情绪,我开始手足无措起来,甚至想要逃。
我难过地低下头,不去看他和她,就在要开口说出不打扰的时候,高泽突然说:“我饿了。”“穷摇”妹妹欢欣鼓舞地说那我去帮你买点东西,要吃什么。然后不等高泽回答就自顾自说道:还是买粥吧,清淡些。我看着她的笑靥如花到了我这就变成了冷面如霜,还很挑衅地“哼”了一声。
之后刘轼也借口抽烟出去了。
我一步一步地挪到病床前,看着他吊着点滴液的手露在被子外面,闭着眼睛故意把头扭到另一侧,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
我坐在椅子上,想握着他的手,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高泽,其实我这几天也想了很多,你说的对,我是一直以为你不会难过,总是忽略你的感受,我知道我很过分,自私又任性,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即使我从来没说过,”他终于转过了头,我看到他的眼中有惊诧一闪而过,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我执起他的手,放到我心脏的地方,“你信我吗?”
他定定地看着我,半晌才说:“怎么证明?”他虽是极力克制,但是我还是听出了他声音中的颤抖。我扑上去就开始吻他,没控制好力道把他一下子又撞回了床上,他闷哼了一声,随即开始反攻,我知道他原谅我了,我们像是受伤的野兽一般,表达着我们心底里对对方的思念,原来疼痛也可以是美好的。
本来气氛还是很和谐的,但是一声刺耳的尖叫,不,准确来说是一声未平一声又起的尖叫声给破坏了。
“你们在干什么?”小护士板着一张包租婆的脸:“病人身体还没好呢,更何况这里是医院,你也太不知轻重了吧。”我看着她愤世嫉俗的脸,扭曲得山路十八弯,只顾着训斥我一个人,可我也只能听着不能还嘴。
另一声尖叫是来自张晴,她用手捂着双眼,却透着食指和中指所成的60°角,瞠目结舌:“我靠!女上男下啊。”
她刚说完这一句,刘轼和“穷摇”妹妹就回来了,“穷摇”妹妹那张脸拉得堪比珠穆朗玛峰,双眼喷出嫉恨的火,好像我再看一眼就能把我焚为灰烬,我立马把眼睛移开。
小护士还在这厢喋喋不休,然后刘轼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就脸红红地给高泽拔了针,犹自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敏慧,谢谢你,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真是麻烦你了。”高泽客气地对她说。
我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和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是不是我不来找他,他就会在最寂寞的时候接受她的温柔呢。
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高泽捏了捏我的手,我对他笑了笑,高泽用刚拔了针头的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他的手凉凉的,我又把他的左手捧在手心里,给他暖手。
刘轼嫌弃地“啧”了两声,又煞有介事地扫了扫胳膊,“你们两个够了啊。”
张晴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自拔,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我都害怕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你来干嘛呀?”我问她。
“我来看我偶像啊,”然后又对高泽很是殷勤地说:“我听李诗雯说你酒精中毒了,你没事吧,偶像?”
我看到刘轼倚在门口很是不屑地说:“哼,两罐啤酒也会酒精中毒吗。”高泽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开始和刘轼眉来眼去,好吧,我权且当他们是在深入地交流。
“我饿了,一会粥该凉了,阿宁,你喂我吧,我手没有力气。”我看着他眨巴着好看的明亮的眼睛,那个熟悉的高泽又回来了,那一刻我觉得他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甚至是甘之如饴。
在都是消毒水气息的病房里,满眼的白色,我却也能睡得安稳。我们像是一对婴儿一般,挤在狭窄的病床上,紧紧依偎。
其实你也担心我对不对?你在乎我,喜欢我,甚至……爱我,你知道吗?你说的这些让我的心现在还是发烫的,那些柔软的情绪都被触动了,我甚至很没出息地想要流眼泪。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呢,怎么可能舍得让你一个人,我只是希望你看清自己的心,只是要你勇敢。阿宁,我来走那99步,你来走最后一步好不好?——by高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