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海盗头子冷哼一声,俯身将星宓拦腰抱起,像扛麻袋一样扛到肩上,抬腿便走。
星宓惊骇的挣扎,手脚并用的在海盗头子的肩头上折腾,当然嘴上也没闲着:“放开我,快放我下来,你这个大胆的狗奴才,居然敢这么对本格格,我定要上奏皇上灭你九族……”
海盗头子突然顿住了身形,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星宓也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心道,完了完了,恐怕这回是真的把他给骂急了,他该不会一个不高兴,在这里杀了她,将她抛尸荒野吧?
好久,那海盗头子才仿佛从某种未知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一般,然后,像惩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在星宓微翘的屁股上轻轻一拍,状似无所谓地道:“不劳格格费心,草民没有九族,如若皇上真能拿得到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没有九族?人生在世怎么会连一个亲戚都没有呢?星宓皱眉,这个人一定很孤独。
啊呀,现在这个不是重点好不好?他、他、他竟然拍了本格格的屁股,星宓简直快要气疯了。既然挣脱不过,那么现在最好的武器就只有牙齿了,于是……好一会儿之后——“喂,你不累吗?”海盗头子无奈的摇摇头,应付这个小格格,简直是痛并快乐着的一件事。
星宓再也无计可施地松开嘴巴,如斗败的公鸡般耷拉下脑袋,闷闷地想,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做的啊?皮糙肉厚且坚硬如铁,咬他,他不痛,却硌了她的牙。
见星宓终于安静下来,海盗头子才想起手中还握着的玉镯子,随意地道:“以后我会送你更好的。”话音未落,便倏地向后一扔。
星宓眼见那只懿祯送给她的,她一直宝贝着不肯离身的碧玉镯子就这样子从她的头顶上方飞过,呈一条绝美的抛物线落在地上,瞬间摔成了几块儿。
望着在月色的映照下散发着哀怨且幽淡光芒的碧玉镯子,星宓的心,仿佛也随之碎成了一片一片……一股悲愤之情猛地冲上胸臆,让她再也控制不住地“嘤嘤”啜泣起来。
海盗头子的身形停了停,似乎叹了一口气,但只是一瞬,又向前大步行去。
星宓很绝望,她从没有这么绝望过,下意识地,她将玉镯子的命运当成了自己与懿祯的缘分——难道,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吗?——“懿祯——懿祯——”星宓眼望着碎裂成片的镯子离她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得再也看不见,不由得大喊出声。
由于是倒挂在海盗头子的身上,她很不舒服,且有些大脑*,但她仍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使得发出的声音都走了调,变得嘶哑。
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山谷,震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其实月老庙供桌下方的秘道并不长,但是它却与一座天然山洞相连,山洞里九曲十八弯,终日不见阳光,潮湿闷热,且散发着一股很浓的霉味儿,让人喘不过气来,在好一阵子的跋涉之后,懿祯一行人才终于重见了天日。
刚刚走出山洞的懿祯的脚步倏然一停,许是洞里与洞外的温度差异让他还来不及适应,令他陡地打了个寒战。
懿祯抬头,冷夜中,幽深的山拗里,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的目光仍是定定地望向了遥远的密林处的一点,因为他似乎听到,就在那里,星宓在呼唤着他。
而,星宓的喊声是那么绝望,绝望到他的整颗心都随之揪疼了起来。
“星宓。”懿祯喃喃念着,手*心脏的部位。
“贝勒爷,您歇歇吧?”刘悦上前扶住懿祯,虽然知道没用,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会撑不住的。”
“不行,星宓在前面,我听到她在喊我。”他的手心里紧紧攥着一方从山洞里拾到的手帕,??认得,是属于星宓的。
“是吗?”刘悦静下来凝神细听,好一会儿才道:“奴才没有听见啊。”转而问身边的严太医和一众兵士,“你们有听到什么吗?”
一干人等均摇头说没有听到。
懿祯没空理他们,强忍着不适,抬腿继续急步向前走去,是他不好,如果他不生病,如果他能够随星宓一起来遥堡镇,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都是他的错,让星宓处在危险之中,那么无助,那害怕。
月亮的光芒,幽幽淡淡。
几颗害羞的星星躲在如丝的浮云中,若隐若现。
大海怀抱着浪花,宛如一位慈爱的母亲,低吟着永恒的摇篮曲,*着沙滩。
“这是怎么回事?”一声惊愕地怒吼陡地震碎了宁静的夜,惊起数只浅眠的海鸟,鸣叫着向远方飞去。
星宓紧皱双眉,捂住口鼻,要不是海盗头子抓住她的一只手腕不让她逃离,她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别误会,那声吼不是对她,她也不是在害怕,而是因为现在正和海盗头子对话的海盗丙——实在是臭得让人无法不后退。
月夜中,海边停靠着一艘制造坚实的大船,但是,船帆却放了下来,破败的丢在甲板上,不但如此,整个船体还莫名的弥散着一股刺鼻的臭味儿。
几个海盗正在船上换船帆和刷洗甲板上的污物,忙得地覆天翻。期间有两个年纪小的海盗实在受不了身上的臭味儿的跳入海中,扎两个猛子涮干净了自己再上船继续干活。
“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天空中忽然飞来许多的喜鹊,密密麻麻,足有上千只,”海盗丙边挠着头作摸不着头脑状,边向老大解释着:“那些个小东西来了之后,就把咱们的船当成了茅厕,一顿狂轰乱炸之后又啄坏了帆,我们虽然已经全力制止了,但哪里是空中部队的对手啊,只得无奈败下阵来。”
“扑哧,”星宓再也忍不住地喷笑出声,“哈哈哈,太好玩了,太好玩了,怪不得你会这么臭,原来你身上这些个黑黑白白的小点点就是鸟粪啊,那些小喜鹊一定把你们当成了茅坑里的臭石头,哈哈……”
海盗头子的唇角有些抽搐,异常平静却危险的目光在星宓的脸上停顿了下,星宓立即领会地再次捂紧嘴巴,表示嘲笑完毕。
唉,海盗头子摇摇头,牵着星宓走近大船,命令下属们加快速度,务必在子时前起航。
九王爷早已命人封锁了海岸线,所有船只都不得随意进出港口。但是只有这里地处偏僻,就连常年在沿海附近以打鱼为生的老渔民都很少知道这个地方的,所以本来计划都是很顺利的在进行着,海盗头子一直都有很大的把握,却没想到……时辰已经不早了,怕再出什么意外,必须尽快离开。
船终于整理好了,扬起风帆,准备起航。
“喂,你可以放我了吧?”沙滩上,星宓想挣脱开海盗头子的钳制,使劲儿*胳膊,但是没有一点儿用处,只得作罢。
海盗头子转头看她,那表情像是在说,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放了你?
星宓咬了咬牙,闭了闭眼,做了个深呼吸,瞪向他,道:“船一旦入了海,你们就安全了,没必要再拿我做人质了吧?你们放我在这儿就可以了,我会想办法自己回去的。”
海盗头子露出笑容,弯弯的唇角向上翘,这丫头根本就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嘛。
“你一直觉得我只是拿你做人质,才带到这里的?”
“要不然做什么?”星宓大皱其眉,一个念头忽然闪入脑海,寒意猛地从脚底上窜至四肢百骸,难道——“你想要杀人灭口?”星宓格格的声音整个儿提高了八度,指着海盗头子的鼻子开骂道:“你这个人真是太不厚道了,没有我,你能救出你的兄弟们吗?本格格不辞辛苦,跋山涉水的来送你们,虽然不是自愿的,但没有功劳也算是有苦劳啊。现在你们是安全了,却想要了我的命,真是……真是个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哼。”身为大清国的格格,就算面临死亡也要表现得有气节。那个什么,心脏别跳得这么快行不行?腿别发软啊?
“什么一二三四五六七九?”海盗头子以为星宓是气糊涂了。
“就是忘八,王八也,笨蛋。”反正是个“死”字当前,先骂个够本。
“呵呵,”海盗头子不怒反笑,以后有她的陪伴,生活定是不会再寂寞了。
星宓斜眼儿瞅他,再次确定,此人不止笨,而且还有点儿傻。
“我们老大才舍不得将你杀了灭口呢,”海盗甲被星宓的高八度吸引,禁不住凑上前插嘴道:“更不会放了你,而是要娶你做压船夫人哦。”
“什么???”星宓是大大的震惊了,比此时海盗头子忽然举刀砍她还要吃惊一百倍,“压……压船夫人?”
海盗头子横了那多嘴的海盗甲一眼后,望向星宓,目光深情而温柔,仿如盛着两眼清泉般流淌着款款情意……
等,等等!!!如果换作是其她姑娘也许会被溺毙在他爱慕的眸光里,但是,她可是星宓啊,怎么可能轻易中招呢?
此时的星宓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纷纷起立向她致敬了,好半晌才反映过来,瞪住海盗头子的眼睛,斩钉截铁而大声地道:“我才不要嫁给你,我更不要做什么压船夫人,我、不、要、做、海、盗。”
星宓一连说了三个“不要”,这令海盗头子眼中的柔情*在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受伤和绝决,弯腰打横抱起星宓,不顾星宓强烈地挣扎,踩着梯板向船上走去。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必须得跟我走。”
眼看着有海盗在收掉船梯,眼看着有海盗在奋力的起锚,眼看着帆渐渐鼓起,眼看着海盗船即将起航——“不要,我不要做海盗,救命啊……”虽然明知此时已不可能有人会赶来救她了,但星宓还是大喊出声,要她做海盗头子的老婆还不如让她去死来得痛快。
“唧唧喳喳……”一群喜鹊的鸣叫声传来,海岸上空忽地卷来一片乌压压地喜鹊云,近千只的聚在一起,在海盗船的上空飞舞,叫声刺耳尖锐,完全不似平时般婉转动听。
所有人都惊呆了,首先反映过来的海盗头子忙下令加快速度起航,但是那些喜鹊仿佛故意在拦截似的,船上无论谁要动一动,都会同时受到数十只喜鹊的攻击,啄得海盗们直躲,再没有人敢开船了。
夜色中。
一个身影由密林中走出。
锦衣包*的身材修长优美。
所有人都屏息着对他行注目礼。
而他,就那么一步一步地不慌不忙地来到了月光下。
仿佛就是为了映衬他的美丽似的,明亮而清冷的月光,毫不吝啬地铺散在他的周身,勾勒出他的面容,完美无暇。
每一个人都在看着他,如中了蛊般迷失在他的美貌里。
然而,他的目光却只放在那令他日思夜念的女孩儿身上,没有丝毫偏移,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和她,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无。
两年的时光,多少个月圆月缺,疯狂般的想念,终于,他来到了她的面前。
一人一妖,宿命的齿轮本已停转,却因为彼此的执着和不放弃而又回到了即定的轨迹。
是美丽的缘?还是哀凄的孽?或者,只是一段华丽而虚幻的梦呢?
星宓倒抽一口气。
从林中走出的少年的步子很慢很慢,而她的眼睛却随着他的脚步在越睁越大。
这张精致如玉的脸庞,这张映衬着月亮的光华的脸庞,分明就是午夜梦回中,那个时时让她牵挂的人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