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进得门内,“娘娘,今日天更冷了,奴婢不过去取香块,都快冷死了。陛下方才进来了么?”
“并未,殿内只有我与春煦。怎么?”他来了?怎么不见人。
“方才在宫门遇到皇上,问了奴婢娘娘今日可好,奴婢答了便出去了。”锦瑟答道。
有事还要特地走一趟,真是折腾。云依暖暖一笑,“一会儿送些暖汤给皇上,告诉他无需担忧。”
锦瑟应着,转身去准备。
凤栖轻道:“如此随心,不是很自在?”
云依一怔,淡笑,“嗯,听君一席话,解我心中结。”
绿绮很快进门来,“娘娘,夏香是随着戎嫔娘娘进宫的,”
面上一紧,云依吩咐道:“再派人去查,进宫之前是何来路。”
廷安殿内,皇帝陛下正在看刚刚送来的紧急密报,看完递与钱弘,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钱弘迅速看过,合上密报,道:“如此看来,此事很难低调结案。”
“哼,先在后宫挑事不够,又要在外面点火?吩咐下去,既然靖王叔虽伤重但伤不致命,就让他在玉龙好好养伤罢。”皇帝显然没把嫡亲皇叔的伤势放在心上。
下面的钱弘却微微皱眉,“陛下还是要派人探望一下靖王爷罢……”
“他是戴罪之身,不必。”元彻直接回绝了钱弘的意见。
“此事搅动阵仗如此之大,显然是不想放过机会,这次恐怕亦是意欲卷向某位罢?”钱弘虽是直言,可这毕竟是敏感之人,他可不想像高渊一样自己主动送上门让皇上当做炮灰。
元彻自然知道钱弘指向谁,嘴角紧闭。
钱弘挑眉,“皇上心中有数,为何戎嫔娘娘之事仍旧只交给皇后娘娘?若是交与别人,此事早就有进展了。”
这话又正中靶心,堂堂的皇帝有些干涩地笑道:“式如,此事交由云依,朕觉得再合适不过了,不涉及朝堂,倒有别样的用处。”
“哼,皇上此言只需讲给娘娘听,若她知道不过是陛下的醉翁之意,应该也颇为欣慰罢?”钱弘不似高渊,他不善笑言,故此连皇上也畏他三分。
元彻表情微变,近日与云依关系方缓,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并非信她才交与她查此案,怕是又要伤心……
“式如,爱卿,此事容后再议,再议……”元彻心中冷汗,有些后悔派仲潜去了玉龙,把自己单独留在京中让式如紧盯。
钱弘敛了眼中不满,慢慢道:“难道陛下还在等两件事闹到不可收拾?届时臣怕便是想为皇上效力,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爱卿,就先让皇叔在玉龙养伤,仲潜带着佑生速速回京罢。”眼看钱弘步步紧逼,皇帝只好使出了调虎离山的计策。
圣上用意钱弘自是明白,冷哼一声,“难道此事不在当地了结,要带回京中么?若在京中,便是再想低调处理怕也——”话说到这,钱弘猛地抬头望向了自家主人,他看似慌张的脸上,早就是一副了然的模样,叹口气继续道:“臣明白了,只是如此做……”
“她会明白的。”元彻如此说,却连他自己也未能信。
金口玉言,若不是此事机密无人在场记录,钱弘真有心让皇上自己签字画押,省得日后有了麻烦又降罪于旁人。
腊月二十一,武安侯高渊与钦差姬云佑回到京城,因靖王爷受伤一案未结,被圈禁府中养伤。
消息立刻传到了宫中,绿绮向云依禀报此消息。云依听闻,立刻起身欲出宫却停了下来,凤栖看在眼里,道:“娘娘,欲行又止却是为何。”
“本宫已是这六宫之主,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不能行差踏错,恣意行事。虽心中挂念,如此出去反而连累哥哥,这种事是万万不能再做了。”云依苦笑道,已经经历过切肤之痛,若还是像从前那般,她会害死唯一的亲人。
凤栖了然,她此次进宫是淳于那老家伙嘱咐的,他为了姬云依,改换了面貌身份,留在了姬府,又拿了曾经与她的约定求她进宫,还让她万事以云依为先做考量。这两人在互相心中的分量,早就比亲生兄妹还重。
娘娘不能随意,她凤栖可是没有这样的顾虑,道:“既然娘娘不能随意,那我走一趟吧,顺便也看看佑生的伤势。”
凤栖转身方要出去,便被云依叫住,“罢罢罢,你也暂时不要去。”
“这是何意?”凤栖不解,她顾忌自己会给佑生招来麻烦不去,为何又拦着自己呢?
云依也不解释,只道:“太医院中珍贵药材甚多,我让绿绮安排你去那,约莫会用到之物便拿些,然后再说。”
凤栖泛起冷笑,“我又不去,取上好的药又有何用?”
云依只是垂下眼帘,未有立刻回答,殿门外却有人接了话,“既然要送药,又不让人去是何道理?”
屋内人除了上座的云依皆连忙跪迎圣驾,云依缓缓起身走到他身边,挽住他道:“臣妾不知皇上已到,外面很冷,绿绮快拿衣服给皇上换。”
“你哥哥回来,怎么能不去探望?”他说得好心,像是没有其他用意。
云依扫过他的脸,拉着他到了屏风后,替他宽衣,“你能陪我去么?”
他垂眼看她,没有答话。
给他换上常服,整理腰间丝绦,云依低声细语:“我知道你介意,且眼下不是好时候,可你不在,我不想去。”
“真的如此想?”捧起她柔美的脸,他温柔的眼神凝视着。
“嗯,可不去放心不下。”已经做了选择,自然是实话实说。
轻轻亲了亲她,他拥她入怀,“好。”
两人皆面带微笑从流水琉璃屏风后出来,旁的人都低头以示自己的“非礼勿听非礼勿看。”
云依陪着元彻处理朝事,渐渐倦意袭来就睡在一旁,已近子时,她被轻轻晃醒,“云依,我们现在去府上。”
迷迷糊糊被换了衣服,裹了个严严实实,她被人抱上了马车,蜷了蜷身子,“冷。”然后她就被紧紧抱住,手被温暖的大手覆住。因为他身上的暖意,她向他靠了靠,被他按住,“别动,要是想去见佑生,就老实点。”
云依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盯着他,元彻无奈叹气,吻住了她微翘的红唇。
萧青野把车停到后院之时,看到帝后两人都头发少乱,气息不稳,自是低头不敢多言。
马瑾竹早就等在了门前,见到两人即刻跪了下来,“臣妇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罢,在自家不必拘谨。”皇帝随意道,拉着皇后疾步前行,云依这才完全醒了,与他十指紧握,紧随他的步履。
他们被引到正房内,姬云佑半卧在床,披了衣服要下地行礼,被元彻拦了:“卿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姬云佑一脸惨白,胸前绷带若隐若现,云依嘴角紧闭,站在元彻身边不由得露出心疼的神色,马瑾竹走到他们之间,攫住她的视线,向云佑温柔道:“相公,这边勿要用力,否则伤口又该裂了,我扶你。”
两人亲密的模样看在云依眼里,浮出一丝笑容,“哥哥嫂嫂新婚,哥哥受伤,嫂嫂要多操劳了。”
马瑾竹回头向她,带着一种莫名的情愫道:“多谢娘娘体恤,夫妻本是一体,相公受伤我来照料是自然。相公在外为国尽力亦是应当,没有什么。”
显见得,她是这姬府的女主人,而她已经是外人了。云依尴尬向哥哥道:“哥哥你好生休养,妹妹就先告辞了。”
“多谢娘娘挂念,臣已无碍,惊动圣驾凤驾,臣实在惶恐。”姬云佑扶着娘子,勉力道。
云依松开一直紧握元彻的手,快速出了门。
元彻紧跟在她后面道:“你不是要来看他么?这样便走?”
“嗯。”她走得极快,头也不回。
“是姬夫人让你不快了?”他快走几步,与她并肩。
“看到哥哥无恙我便放心了,在那也不过是让他们不自在,再者深夜方带我来,你的态度不言自明罢?”云依说完,让萧青野扶了上了车。
元彻坐到云依身边,“你既知,却不气么?”
“若是你现在保了哥哥,藉此由想生事之人不会更起波澜么?我信你,不会让哥哥有事。”她靠向了他。
握紧了她的手,元彻淡笑之后,眼内一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