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坤和宫,元彻表情不虞,云依迎了上来见他如此,挽手问道:“今日事情不顺么?能说与臣妾听听么?”
桃花眼微眯,元彻轻叹,扶住了她的腰,“云依……”
敛了笑容,云依心中一动,“怎么了?”
“佑生在押解途中遇袭——”他顿了顿,仔细留意她的反应。
嘴角笑容消失,云依的脸上满是惊恐慌张,“现在怎样了?哥哥是否平安?!”以为这样的事情她不必再经历了,谁知又是一遭,心里一急,嗓子有些腥甜。
她那灼灼的目光看向他,他又道:“只是轻伤,无妨。”
从悬崖边上被拉了回来一般,云依松了口气,“那就好,哥哥嫂子尚在新婚,若是有何不测,嫂子该伤心了。”
怎么,她不在意么?方才脸上还是那样的表情,听说是轻伤,便只说了嫂子,元彻轻问:“你呢?”
“我?兄长有事自然挂心,既是轻伤,臣妾也就放心多了。”云依如实道,方才听到哥哥有事,差点魂没了,还好只是轻伤,他只要无事,就不是她该多挂念的,如今的他,有娇妻在府。
她是真的这么放心么?还是掩饰不想让他察觉?近来的云依让他有些难以辩明心意,只道:“等仲潜同他回来,朕陪你去探望。”
“为何派小侯爷去那?情况不好么?”云依觉得有些奇怪,问道。
果然还是关心,“朕卸了皇叔的官,抄了皇叔的家,将他全家发配回籍,半路遭袭,这事必有蹊跷,仲潜过去帮着佑生了事也是好的。”
真的如此简单么?若没有要事,他断不会派侯爷前去。杏眼存疑,云依也不说出口,只是点头道:“嗯。”
“娘娘,七支茯苓露好了,是不是端上来?”绿绮从外边进来禀道。
“嗯?嗯……”云依表情强自淡定。
“七支茯苓露?这是什么?”元彻觉得新鲜,便随口问。
云依脸上一赧,“不过是春煦看臣妾身子有些虚,替臣妾调理调理身子罢了。”若是让他知道这是为何,她的脸面何存。
“身子不适么?严重么?怎么不让太医来瞧?”元彻握住她的手,探她的脉象。
“宫中太医的程度未必及得上……”凤栖进屋,刚巧听到此言,直接接了话。这些太医在她眼里,不过是靠着名气和资历混饭吃的人。
元彻也不掩饰,道:“虽及不上,可是可靠。”
“可靠?”凤栖知道他这是拿她以佑生之名进宫说事,冷笑道:“那些惟上位者意思行事,被哪家拿了把柄或者用了钱财,便能指鹿为马之辈,有何可靠可言?”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了,云依适时插话,“把茯苓露端过来罢。”
元彻拦住,“这东西来路是什么?有人试过了么?”
虽是强迫自己不去挂念哥哥,可眼前两人如此幼稚地因为一碗补药争吵着实让她心情缓了些,用眼神制止了元彻,笑向凤栖:“给我罢。”
很想对这个皇帝反击,看着皇后强撑的笑容又有些不忍,端上前后忍不住道:“有闲心在这用不着的地儿,不如关心关心心爱之人。”
正用着茯苓露的云依装作未听到,只是静静低头喝着。
元彻眼神落在她的侧脸上,莹润的脸颊微微泛红,她的气色比前些时日好多了,只是眼角眉梢仍是带着愁丝,就算她对他变了态度,也不会丝毫不挂念淳于的,他起身道:“佑生的境况无需担忧,仲潜处理完毕自然就会护送他回朝。”
还未及他走上两步,发现她抓住了他的衣角,“皇上……还有公事未完么?”
见识过她的柔情,却从未见她楚楚可怜的神情,元彻重又坐了下来。
云依把碗递给锦瑟,挽住他的胳膊,“不想一个人,我……”咬了咬唇,方才经历过的心悸,已经有些吃力了,哪怕是不能依赖,可她只有他了。
叹气,将她圈进怀中,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髻,“一切有我。”
云依闭上眼,环上他的腰,“哥哥之事,让我想起父亲,心里难过。我知道无论身边之人,无论生死,都不该太放在心上……”
她近来的态度让他防备,可这些话,他信,握紧她的肩膀,轻声低语:“我知道,我都知道。”
“哥哥有事,我如何能不挂心?幸好他没事……”她的眼角有些湿意。
派佑生去,也是佑生之意,这些本是在他们预料之中,他只是吃味云依仍对他有情,却忽略了她的心情。
剩下的公文,金宝拿了过来,云依睡在一旁,元彻在一旁看着公文,偶尔替她掖掖锦被。伺候在一旁的金宝见到皇上脸上温柔甚至带着愧疚的神色,觉得最近大概年关近了,各种神明纷纷显身,才会让皇上变成这样。
靖王遇袭之事很快传到朝中,由齐属地巡抚上呈,掀起轩然大波。
一则靖王原位高权重,涉案亦是敏感,二则押解之人身份亦是敏感,王爷重伤,他却无事,更显蹊跷,奏报一到,便议论纷纷。
王显首先发难,直说此事要交付都察院细审,一时间朝堂上众人纷纷附和。更有人上奏姬氏一族以皇后族人自居,以国戚之势压人,且皇后久占独宠未有身孕,已对国运有所影响……
看着众臣模样,元彻只是冷眼,高傲地俾睨下面众卿,桃花眼微微弯着,默默不语。
朝堂终于静了下来,皇上神情冷漠,圣意难测,还是暂不积极表态为上。
“后宫之事,不劳众卿烦心。”缓缓地,极慢地,皇上只说了这么一句。
王显出列,奏道:“臣等虽不能论及后宫,但龙嗣之事乃国之重事,臣不得不提。”
这是仗着国丈的身份,又手握重权在暗示他么?元彻轻笑,“卿所言亦是,朕他日会跟皇后商议贤嫔之事,至于皇叔遇袭,朕自有分寸。”
想要的东西越多,欲望越强烈,人就会堕落得越快,元彻冷冷扫过王显,一丝玩味地笑容凝在了面上。
下了朝,元彻也不往廷安殿,直接回了坤和宫。
“今日娘娘心情如何?”见锦瑟领人从正殿而出,元彻问道。
“娘娘昨日睡得不稳,可精神尚好,刚喝了药膳,在跟春煦谈事,这些人便出来了,奴婢要去给娘娘取些清新些的香块。”
元彻听了,转身出了坤和宫。
殿内,凤栖拿了一味药递给云依,“这味是天畦,性冷,对女人身子极伤,且无味又难以辨认,与西域香料相佐便会让女子下红。”
云依仔细看了看天畦,刚要嗅,被凤栖拦了下来,“娘娘身子近日在调理,还是小心为上。”
赶紧把天畦放在了托盘上,云依身子往后撤了撤,“这么说,是有人将此物下在了当天乌梅的菜肴中?可所有菜品都有专人品尝过,缘何只有乌梅如此?”
凤栖道:“此物不易察觉,我也花了这些时日方才查出。此物产于天山之巅,稀少罕见,又岂是一般富贵人家可得?必是宴上只戎嫔娘娘可接触而身边人不得的环节。”
云依仔细回想,阿日娜那日在乌梅身边随侍,绿绮连番审问她始终不肯承认有任何逾矩行为,甚至在监室试图自尽。假若此事她当真不知情,又有何可能呢……
绿绮端进了石斛清茶,道:“娘娘,这是近来南方送来的铁皮石斛,您尝尝。”
锦瑟上前让云依净手,又端上了漱口茶,云依忽地心一动,吩咐绿绮道:“那日除了阿日娜近身服侍,是谁端着漱口茶的?”
绿绮想了想,“是夏香。她亦在监室。可也说什么都不知。”
“查查她的背景,速速来报。”云依沉了脸,不再言语。
“做得如此精细,查了这么久都不肯松口,要想让她开口怕是难了些。”凤栖道。
云依又岂会不知,正是思虑此事,淡道:“能做出此事之人,必定已经想到她不会泄露半句,否则怎么任她苟活至今。”
凤栖满是笑意,“不如娘娘让我试试,也许会有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