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始终垂眸,提着刀快步赶往问漠宫。甫一抵达,离歌尚不及缓了呼吸便将手中捻阳刷的一声朝夜珏飞了过去。可奈何,行至半途便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旬邑劈手拦截。旬邑持刀落地,却是道:“果真好刀。”
“殿下,你若是信不过离歌,大可直言,你并非少了离歌便走不下去,离歌亦然!”离歌夺回捻阳,冷声道。
夜珏微一弯唇,仰起头来,那模样竟似有不解:“孤这不是帮你逼逍遥阁阁主露出真颜了吗?怎的还不满足?”
“好一个帮我!若他不来阻拦玄麟,殿下可是要一箭将离歌击毙?”
夜珏摇头,复又垂首,道:“不会。想必你要比孤更了解无殊才是,撇去你与他的纠葛不说,便是这阁主的身份搁在那里,他都不会让任何一个不该死之人于他面前出事。当然了,对于该死之人他亦不会有半分的手软。”
“此话怎说?”
夜珏挥手示意旬邑退下,后道:“可还记得你们在秦国遇到过一个老丈?你们离开后不久,他便被人发现死在了屋中,而那动手之人乃逍遥阁的司祭涯夜。你又可曾想过,赵国实力平平,又地处燕云偏远之所,那赵世子如何会得知逍遥阁的秘密?”
“史书中有关于逍遥阁的记载实在是少,但并非没有。当初,西陵,北涪,南恪和东沂四部落的首领汇聚一堂拟定了相关文书,确定了四部落的地界,至此踏入四王纷争时期,史称夏历元年。留存至今的相关记载中,有一两处曾提及一神秘地带,名为逍遥谷,道外人无论如何也无法踏足其间。后东沂一统燕云,建立齐王朝,亦有记载道王朝除建时有一着奇装异服的男子逗留于王都,且自称来自逍遥谷。再之后齐默王荒淫无道,惹得天怒人怨,曾有义士前往宫廷刺杀,却是被一突然出现的男子给阻止……你可有察觉出什么?”
离歌挑眉道:“帝师?”
夜珏颔首,道:“并非现今王庭里的那位,但所做的事是差不多。那一次便是逍遥谷的最后一点记载。约莫三百年前,才又出现了这逍遥阁。不过逍遥阁的踪迹同样难寻,前两百年间出现的次数寥寥可数,可到了近来的百年却是频繁出现。你道是为何?”
“殿下您且不知,离歌一介婢女又岂能窥得其密?”
“哦?当真不知?”
听夜珏似有它意,离歌突然心生几分惧意,果不其然,夜珏随即便道:“你难道忘记妄虚其人了?”
离歌的手一紧,五指直将捻阳刀柄掐得极紧。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总告诉自己该放下了,可当真被一个外人如此直接地提及时,她却发现不行,远远不行……她忘不了,有关那人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件事她都忘不了。她曾花了数十年的时间来寻他,只恨不得能将其剖心断骨,可临到头却是被告知他早已仙去。她不是离渊,所以她恨,以致到现在她都还对逍遥阁有着放不下的敌对。
“你如何得知?”
“你未免也太看得起孤了,孤便是再聪明,毕竟也只是个七岁孩童。这些都是父王搜集多年的资料,起先他并不知道你,可自从那一场连着数月的雪开始,想让父王忽略你则是很难。”夜珏难得流露出几分无奈,孩童心性自然体现,可此时的离歌却无了那打趣的心思。须臾后,夜珏复又道:“你且去休息数日,待需你时孤自会让旬邑去唤你。”
“且慢,你尚未将这逍遥阁之事道完。”
夜珏似诧异一般微微张了口,但很快便恢复常态,以衣袖扫过石桌,道:“坐下。”
离歌依言放了捻阳在夜珏身边坐下,夜珏道:“逍遥阁具体目的暂且不知,父王只能断定它与此前的逍遥谷关系颇为密切。且依着目前来看,逍遥阁似乎以记录历史为目的,所以多番在一些重要时期出现,又断然不参与其中,然又有例外,如此前保护齐默王的那人,如现今帝师,这一点孤与父王皆是不能理解。”
“那是为了确保燕云按照既定的趋势走下去……等等,你的意思是帝师也是逍遥阁的人?”
夜珏毫无征兆地站起,快步朝凉亭外走了去,途中甚至有些不稳,可他却没有半分停留。离歌瞧了缓缓摇头,其后等了一会儿不见夜珏回来便起身回了自己的屋子。约莫十日后,离歌方再次见到夜珏。
“武林大会已结束,差不多也是你该出去的时候了。孤会遣一两人跟随与你,届时江湖的恩怨你休要掺和进去,今次只要完成你心中所想即可。”
“何意?”
离歌见夜珏的唇抿了抿,尔后道:“那些个所谓的门派对逍遥阁已生出质疑,自离开铸剑山庄便一路打探逍遥阁的地点。不知为何,原本向来隐秘的逍遥阁竟当真被一些人打听到了不少。据探子来报,青阳派已率先抵达逍遥阁外。这一次逍遥阁免不了一场硬战,虽说结果定不会让孤诧异,但多多少少是将他们暴露了。你且不必参与其中,只要拿了那藏书斋中的资料同无殊交换,他定会允你。”
离歌明白过来,对夜珏道了声:“我明白了。这一次若能成功,离歌必定回来报世子大恩。”说罢,离歌大概收拾了点东西便出了华王宫,走到宫门前,方知夜珏口中那随行之人竟是旬邑。
旬邑牵着马走到离歌身边,将缰绳交予她,道:“世子令我陪你同行。”
离歌颔首,随即翻身上马,一勒缰绳,迅速朝前奔去。
身后的王宫内,华王牵着夜珏目视前方,待见离歌与旬邑的身影都已模糊,华王方道:“若一切顺利,燕云自此便可踏入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