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杀岛七人亦不含糊,当即散开对石头形成包围之势,奈何石头此时已毫不在乎章法,只想尽快解决麻烦。石头挥剑愈发频繁,对准了七人当中一人连下杀招,全然失了过往的冷淡,狠辣之势渐显。便在这时,昨夜那红衣的绝言突然出现,立于屋檐之上一挥袖,吩咐道:“退下。”七人领命,动作整齐划一地收剑退离,便是石头也未将一人拦下。
见敌已退,木头顾不得去思量这绝言有何打算,当即和石头追上前面不远的沈醉。
然,绝言这时却倾身而下,挥舞着血色衣袖朝沈醉急速掠去。恰逢此时沈醉回眸,让绝言看清了他此时的状况。沈醉胸口处的伤口并不算严重,可是因一直不曾止血而将他整片胸口处的雪衣都染成了鲜红,但让绝言吃惊的却是沈醉那冷而凌厉的眼神。早在交易达成的那一刻,他绝言便知晓沈醉是何许人物,对他的生平及为人处世亦算了解,可这一刻,他却模糊了。眼前这人当真是那个游戏人间的帝都沈家二公子?
不,绝对不会。
绝言尚未回神,身后追赶而来的石头便持剑袭来。侧身躲去石头的攻击,绝言复又跃上屋檐之上,愣愣盯着下方的沈醉。沈醉却不再理会绝言,而是对身后两人道:“剑还给天机。木头,去请大夫。”
石头一甩手,绮罗便自他手中脱离,朝聚集在不远处围观的众人直直刺去,众人散开躲避,以致绮罗最后深深嵌入一株古木之内,晃动片刻方安静下来。而木头,早在沈醉出声之际便折身朝山庄的大门疾步走了过去。回到住所后,沈醉先是将离歌放到了榻上,尔后方才去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一番简单收拾后,沈醉便回到离歌榻前。
“可要准备离开?”石头问道。
沈醉看着安静躺在榻上的离歌,缓缓摇了头:“这件事尚未完全结束,还离开不得。”
石头闻言便离开了屋子,留下沈醉一人。约莫两柱香的时辰过后,木头领了大夫大步跨进屋子,可一瞧沈醉守在离歌榻前,不由担心道:“少爷,你的伤可有大碍?”
“无碍,先让大夫照看阿离。”沈醉说罢便起身让开了位置,让大夫靠近。木头见此走到沈醉身前,正欲启口便被沈醉阻止:“任何事,晚些时候再说。”
木头无奈,只得陪着沈醉等下去。过了片刻,这老大夫的神情微变,微白的眉峰也蹙拢起。老大夫顺着胡须困惑道:“恕老夫眼拙,尚且瞧不出这位姑娘有何不适之处。不过,老夫行医多年,却从未见过她这般的特殊体质。两位公子,这位姑娘可是一直是如此模样?”
沈醉神色顿变,好在木头及时反应过来,上前对老大夫回道:“我们与她相处尚不算久,不过依我们看来,比之初始,她已有了细微的变化,个子也拔高不少。”
“如此,倒让老夫不解了。”
“大夫何处此言?”沈醉踱步出了屋子,木头也不阻止,继续问道。
“这位姑娘的身子一度受过重创,且似乎并不曾妥善地照料过,故而现在仍有些痕迹留下。但想要恢复到现如今的地步,没有五六十年也得二十余年,可老夫瞧这姑娘相貌,至多不过十六七,所以老夫才会问出如此问题。既然并非如老夫猜想那般,恐怕老夫我也只能开些凝神静气的方子了。此外,刚才那位公子似也受了伤,可需老夫瞧一瞧?”
木头抱拳以示谢意,道:“我家少爷便不必了。他自小身子弱,家中已有专门的大夫为之调理。”
老大夫点头,起身拟写了一张方子交给木头,道:“老夫就在山下的锦绣镇上,若有需要之处,差人去唤便可。”
“多谢大夫。”木头再次道谢,将大夫送出铸剑山庄后方折返,最后在别院的凉亭中寻到沈醉。木头对沈醉探出手,沈醉便乖乖拿了手过来。
“不过是用些血唤醒了绮罗,你若担心,开些补血的药膳方子给我就好。”
见沈醉果真无大碍,木头方放下心来。沉默片刻后,木头突然低声问道:“少爷,原先在石室中,你是能够救出紫琪的对不对?”
沈醉抿起唇,看着凉亭外的假山不语,木头又道:“之所以没有,可是因为我对天寅说的那些话?少爷知紫琪定然也听见,而你不愿冒险。一旦紫琪活着走出去且将那些话泄露出去,那么阿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为整个江湖人士所追击。少爷,这将只是个开始,后面这样的事还会层出不穷。你可有想好?为了她,你愿意走到哪一步?”
木头说完便转身离开。而沈醉将目光移至不远处的青山,默然凝望,似在思索木头的问题。
离歌醒来时后颈还有丝丝的钝痛,撑着身子自榻上坐起,见屋内无人便索性起身,迈步朝外走去。刚踏出屋子,离歌便看见孤坐在院中的木头。木头听闻到动静转过头来,恰与离歌的视线相碰。离歌呼吸微窒,知自己已躲不了,便朝木头走了过去。
木头递来一杯茶,温声道:“石头下手不轻,你刚醒来应该还有些不适。”
离歌接过茶,等着木头后面的话。果真没有过去多久,木头便道:“阿离,我给你说个故事可好?约莫九十年前,那时的王畿尚有些许威严,诸侯国也不似如今这般正大光明地自立为王,对王畿多少还有些忌惮。现在想来,这些怕是由于诸侯们顾忌那时的王上,宣王景桓。宣王虽是个温和的人,可处理国事上却丝毫不手软,杀伐果断,恩威并施,倒也给了燕云一段安宁时光。可谁也不曾想到的是,一次出行后,宣王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带回了王庭,自此遣散了众位夫人专宠其一人。虽然宣王在朝政上依旧圣明,但因着那名女子,宣王的威信仍是有了损伤。
七年后,那女子突然暴毙而亡,百姓皆奔走相告,以为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然仅是过了四年,宣王便离世。离世前,宣王曾自嘲‘离儿,我本不愿为了你而变得昏庸,可现在看来,我终是高估了自己,这昏君之名,我怕是担定了……’此后,所有侍奉过那女子的侍女皆被下令处死,其中一名因识些笔墨便将心中冤屈写在一面锦帕上。木头有幸,曾亲眼见过这锦帕,上书‘王上从未留宿于夫人宫中,更未因夫人而改变,夫人却担得如此惑主之罪,何其冤?吾等不过一介侍婢,有幸得一良主,故安适七年,如今却冠以**后宫之名,何其恨?’阿离,在你看来,这夫人如何?”
“……我不知。”
木头浅笑,给离歌又倒了些许茶,道:“既是不知,那便忘了。去吧,少爷还在别院的凉亭里等着你。”
离歌放下茶杯起身,缓步朝别院走去。途中,山间的风迎面拂来,微凉。
到了别院后,离歌见沈醉背对着她站在凉亭内。待她朝前走去时,沈醉忽然回身,对着她微微张开双臂,状似怒道:“唔,阿离,本少爷可是等了你很久呢!还不快给本少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