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亚把他的椅子拉得离我近了些,开始煞有介事地跟我分析关傲君和陈霞为什么已经不存在爱情。我皱着眉头想,陈霞到底是不是他老婆啊?他怎么就能这么面无表情地跟我说陈霞跟别的男生之间的事情呢?
口干舌燥之后,洛亚终于放弃了,“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终于盼到了他不再劝我,又帮他倒了一杯水,我说:“洛亚,你是个可爱的人,你说的话我都信。我从来没说你太太跟关傲君之间有什么过火的感情,我说的是关傲君心里的东西,你懂吗?你刚才说,他对你的恐惧只有你能帮,那么,他对爱情的恐惧,谁能帮?”
洛亚不说话了。
好半天,他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这个我也能帮!”
我和关傲君超过两个月没有联系了,我知道两个人都在叫劲。他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我让马青带去了礼物,是我去海南拣回来的巨大的贝壳。真的是我自己拣的。我去潜水,看到了大贝壳,忽然想起了关傲君最喜欢海,就拿了回来。
我请人在贝壳上刻了字:生日快乐,奥运冠军。
马青说关傲君拿着那个贝壳好半天都没说话。那天生日PARTY他唱了一首歌,唱得特别好听,我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歌,马青掏出手机让我自己听。
我打开手机,视频文件里,关傲君拿着麦克风唱:有多久没见你,以为你在哪里,原来你就住在我的心底,陪伴着我的呼吸。有多远的距离,以为闻不到你气息,谁知道你背影这么长,回头就看到你……
听着听着,我就哭了。
马青走过来拍拍我的背,“宝贝,别硬撑了,两人都痛苦,何必呢?”
“如果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会找我的。”
马青把我的手机从包里翻出来,用红外把刚才我看的视频传到上面,“柳田,谁都有过去,你得允许人家有记忆。他也不是生下来就知道能碰到你,谁在少年时代还没个喜欢的人呀!”
“我就没有!”
“那是你有病!”马青把手机塞到我手里,“你要这样对小关过去的事耿耿于怀,那就是你不对了。你还指望他能在你之前一片雪白呀?拜托你,他二十五岁了!有几个人像你开窍那么晚啊?你指望小关像你一样傻吗?”
“不是的,”我痛苦地说,“我不是不让他记忆,可是他始终都忘不掉,陈霞……”提到这个名字,我非常难过,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好些,“陈霞始终都是他最重要的精神寄托。”马青要替关傲君辩解,我拦住了她,“青姐,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可你不如我了解他。他那么个迷糊人,对什么都不太在乎的,会一直把那么小的项链坠子戴在身上,珍而重之的,是为了什么呢?换作陶永鑫,你会怎么想?”
马青半天没说话,然后下了决心似的说:“柳田,我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信,可就我对小关的了解,他是从脖子上摘下去之后放在钱包里就忘了拿出去。你是太爱他了,所以看不清楚这一点。”
我张着嘴愣住了。
“就算是他不忘,你也不能这么惩罚他,你该尊重他的过去。如果我是你,我就替他收着那份记忆,偶尔拿出来聊聊,直聊得他提起来会心一笑,不再在乎了,那才是你的成功。能解开他这个心结的人只有你,你知道吗?”马青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田田,小关是爱你的,我们都看在眼里,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有美好的感情,你应该正视这点,而不是因此惩罚一个你深深爱着的人。”
我叹了口气,“再说吧。至少现在,我还没法原谅。”
马青站起身,第无数次拉开了打架的“船长”和“牛和羊”,“你就这么下去?奥运会你也不去了?北京奥运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你真不去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之前说:“无所谓了。”
奥运会开幕前不久,洛亚又出现了,仍然是亲自来了报社,一脸孩子气。他说,两道难题他都解决了,现在关傲君不怕他也不怕决赛,更不怕爱情。
我帮他倒水,笑着问:“你怎么知道呢?”
洛亚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孩子气地说:“关都跟我说了,他说了你为什么那么生他的气,因为霞给他的项链是不是?他骗你说是罗给他的是不是?”
我神色黯然,“是。我没法原谅他欺骗我。”
洛亚跳了起来,“善意的欺骗是可以被原谅的!你难道不明白吗?他是因为爱你,所以不想让你多心呀!霞给了他项链,他为了你摘了,放在了钱包里,忘了拿出去,这也是罪过吗?”
我发愣,“忘……了?”
“就算不是,留下一个老朋友给的纪念品,是很大的错吗?!”洛亚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就差砸到我的脸上,“他说他确实忘了,如果不是你翻了出来,他早就忘记自己放在了哪里。关很迷糊,他自己说的。唯独对你不迷糊,他很想你,他跟我说的。”一口气说了这么大段话,洛亚有些累,坐下来喝水。“柳田小姐,我正式通知你,如果我们丢了奥运金牌,那么你是要负直接责任的!”洛亚最后对我说,那口气,俨然坐在中国羽毛球总教练位置上的不是陶永鑫而是他。这简直太诡异了。
对这个心思单纯的善良的外国人,我只好苦笑。
我非常想念关傲君,我想念他英俊的脸,想念他温暖的怀抱,想念他身上的“舒肤佳”的味道,想念他有力的手臂,想念他的一切。
但我没有去找他,不是我不相信他喜欢我他想念我,只是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一个像他这样执着固执的人,会这么轻易地改变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可是对关傲君这一次却一直努力控制着自己。我知道这事关我一辈子的幸福。我宁可失去,也不要自己的男朋友心里给别人留着位置。我至今仍然不肯相信他仅仅是忘了把那个项链拿出去,宁可相信柳怡说的他一直把那项链看做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他的守护神。
在这一点上,我也很怨恨我自己,可我没法改变。
关傲君在他公开的博客上毫无顾忌地告诉所有人,他跟女朋友闹别扭了,是他不好,他惹女朋友生气了,问大家该怎么办。那些热心的粉丝们就你一句我一句地给他出主意,还有人说让他再找一个比我好的。关傲君除了谢谢那些给他出主意的粉丝外,还郑重其事地写了一篇博客给劝他再找一个的人。他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不打算换女朋友,不光是现在,永远都不想换。
我对着电脑大哭了一场,边哭边念叨:我想你,我好想你……
本来我跟马青说,我不想再跟羽毛球了,可我还是不自觉地盯着羽毛球的新闻看,网上或者报纸上如果登了关傲君的照片,我就会盯着好久不动地方。
同事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猜测我是跟关傲君闹别扭或者闹分手了,他们都小心地不在我面前提起关傲君或者羽毛球这类事,怕惹我伤心。也许,他们觉得,如果是我跟关傲君分手了,那一定是那个万人瞩目的偶像帅哥甩了我,所以我一定很难过。
如果真的是那样倒好了,我可以名正言顺地恨他,可以明目张胆地告诉所有人是他背弃了我。但现在不行,我没法告诉别人我自私又小气的想法,我没法告诉别人,其实是我在没事找事地折磨他,是因为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所以才让他那么难过。
我就这样撑到了奥运会开幕。
奥运会开幕前,所有人都忙得一塌糊涂,马青甩给我一张记者证,“爱去不去。”
我不服气地嚷嚷,“我去采访足球!”
“足球场可不让你进,我们不缺人!”同事们起哄,“老老实实去采访羽毛球吧你!”这是自从我和关傲君冷战之后他们第一次在我面前直接提起采访羽毛球这回事,看到我脸色不佳,他们又都不说话了。
热火朝天正准备着,马青特别神秘地把我叫进了办公室,我看她一脸坏笑不怀好意就浑身发抖,“领导,你吃错药了吗?”
马青哈哈大笑,“柳怡让人给揍了!”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能吧!”
马青把手机递给我,上面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女生鼻青脸肿的侧脸,照片角度有点奇怪,看得出是偷拍的。我吓得把手机丢回给马青,急忙辩解:“不是我干的!”
马青还在笑,“我知道不是你。”
“难道是你?”
“也不是我。我猜是小关的粉丝吧。我不知道你看到没有,柳怡同志昨天写了文章说,小关奥运估计够呛,因为事业爱情没有一个顺利的。他的女朋友,也就是你,拒绝跟他和好,甚至不打算去看比赛;他的事业,也就是羽毛球,国际重大比赛陶永鑫根本不让他上场,说金牌没戏,连能不能上场都不知道。”
“太毒了……”
“对呀,”马青一脸笑容,“所以她挨打了。这女人也真是的,奥运会之前说谁不好说小关,她也不算算小关的粉丝有多少,一人出一根头发都能把她压成照片。”
“真不是你找人干的?”
马青很不屑,“我要揍她早就揍了,用得着等到现在?”
“那你怎么有的那照片?”
“在上海的朋友发过来的。他说看见柳怡了,遮遮掩掩的,过去打招呼才看见,脸成这样了,不知道奥运开幕前能不能好。”
听到“奥运”这个词,我有点心酸,转身要出门,马青又把我叫住了,“柳田,要不是我,你就彻底掉进柳怡那个万劫不复的火坑了!到时候你就彻底沦为了狗仔,改名叫柳狗仔第二了!”
我回头冲马青笑笑,“你说得对,好记者就应该像你这样,正派。”
马青没想到我会这么正儿八经跟她说话,微微一愣。
奥运会开幕了,我因为没有买到票所以坐在家里看开幕式。镜头对准中国代表团的时候,我急切地在人群里寻找关傲君的影子。他还是那么显眼,高大帅气,一眼就看到他了。他似乎知道我在看似的,对着镜头招了招手,我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海盗船”手链闪闪发光。
羽毛球比赛每一场之前,关傲君都会发个短信给我问我会不会去,我从来没回过。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去面对他,而面对了他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半决赛之前,罗超给我发来了短信:柳田,我觉得我还是爱她的。你呢?
我笑着回信说:我可不爱她。我不认识她。
罗超有点无奈地打来电话:“柳田,你可真不够意思,都不来看比赛。”
“超人同学,你想说什么赶快说,明天不比赛吗?”
罗超笑笑,“小关希望你能来。他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是爱你的。你难道就真的不爱他?”
我打着哈哈搪塞过去,“帅哥,这个‘爱’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格外恶心。”
罗超停了一下,格外郑重其事地说:“明天我打李赫,如果赢不下来……”
“别胡说!”我打断了罗超,“你世界第一,怕他个S国人干吗?这可不像你罗超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