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下车打听,也探不出什么究竟来,只是听城里的人说,今天一早宛军忽然就调来了大量精锐侍戎,把守在这儿,见到年轻女子便让她们上一边的军用皮卡车。大家心里一阵发紧,知道这事叶智宸的卫戎近侍,按常理不应该在这阡廊城里,不晓得出什么事了。
不仅如此,就连阡廊警备司令部也派出了主力等候调配,从一早到现在,差不多是挨家挨户地找寻。仗打了这么多年,可是这样大动静的搜查,可谓前所未有。有人猜想,会不会是宛军在查什么重要的女特务。
苏盛薇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话,再加上腹部一阵阵抽痛,此时微睁开眼帘,发现自己竟伏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血色尽褪的唇瓣一扯,虚弱间撑开了自己的身子。
“这是哪儿?”
柳承曜将滑落的西装外套盖回她身上,答:“已经到阡廊城了。”
她“哦”了一声,显得心事重重,待到调转过头去,看到城门口密密麻麻的守卫,脸刷的一下惨白。
柳承曜发现她的不对劲,忙问:“怎么了,不舒服吗?你放心,出了阡廊城,我就给你找位大夫看病。”
很熨帖的关心,她却置若罔闻,只是惶然地看着前方。领头的军官面色严肃,犀利的眸光叫人胆寒,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自然不愿又被抓回去,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只是惶惶无措。
柳承曜原本还想安慰她几句,车子已经被拦下,宛军的士兵都是受过严戒的,故而说话还算客气,“劳烦将车门打开,我们要例行检查!”
虽说局势混乱,世人看到当兵的都有些惧怕,可是柳家毕竟是南方巨贾,其雄厚的财势,叫国内军阀颇为忌惮,故而权叔面对眼前的情况,从容而又淡定,“我们是从雍宁来的,出差办了点事,现在正急着回去,你们要查车子,总得给个理由吧?”
那军人皮笑肉不笑,说:“我只是在执行命令,希望你们配合!”
话虽然客气,可是若是再不让检查,指不定会给他们扣个不配合军务调查的罪名。权叔倒不怕这些,只是车后座上的女子病情严重,少爷不愿延误,在这节骨眼上,还是不要惹事为妙。
想到这,权叔推开车门走了下去,说:“那好,长官请检查。”那当兵的透过打开的前门往里看,视线很快转向车后座,车后座上坐着一男一女,锐利的视线迅速自柳承曜身上掠过,最后完全定格在了苏盛薇的脸上。
那是一张苍白而又憔悴的面孔,小小的身子完全包裹在了黑色的西装外套里,显得病弱不堪,仿佛轻轻一吹,便能飞上天去的洁羽。可是她那一双眼睛,却如星子般璀璨,幽幽的散发着骇人的光芒,仿佛是绝望,可更像藏起了爪子伺机而动的小兽,随时等着拼死一搏。
那军人心中一惊,鹰一般的眼折射出犀利的冷茫,“她是谁?”
空气仿佛凝固了,苏盛薇清楚听到了自己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怦怦”似揣了一面急鼓,她命令自己冷静,双手紧紧地捏握着,那白皙纤柔的手上,细小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有人及时伸出手来,攥住她冰凉的小手,抬起眼眸,却见柳承曜勾起唇来,冲她温软一笑。热度源源不断自他的掌心传递而来,他那双温柔的眼,似乎有着安定神经的作用,让她一颗心霎时平静下来。
柳承曜看向车外的侍卫,淡然回答:“这是内人,来到外地水土不服,又染上了风寒,故而急着带她回家养病,长官有什么疑问吗?”一面说,一面示意权叔将特别通行证拿出来。
那军人听说他们是夫妻,脸色稍霁,其实眼前的女子长得如此丑陋,怎样看都与上方描述的不一样,又将那通行证接过去一看,不由露出一丝笑容,“打扰几位,你们可以过去了。”
待到车子驶出城门,苏盛薇这才发觉自己背后早已是一片冷汗,紧张得仿佛要虚脱了一般。
心中除了庆幸,对柳承曜的感激又多了一层,如果不是他,此时自己恐怕早已经被押了回去,想想真是后怕。
冷雨依旧下个不停,阴沉沉的就是一天,叫人无端觉得压抑,到了秋末,夜晚的时间更长,天不知不觉便就黑了。叶家的客人还未散尽,有的客人去听戏,有的去听大鼓书,还有的到后面去看电影,因为消息被封锁了,大家都还不知道,叶家的四少奶奶一早便离家出走的事。
叶家人都坐在大厅内,空气如同凝固了一般,每个人脸上都布满愁闷与担忧,毫无喜悦的气氛。叶夫人简直是心急如焚,“这都找了一天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盛薇若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是好?”
叶锦说:“我早就猜到,依照盛薇的性子,这回她绝不会轻易原谅四弟的。她受的是新式教育,期望忠贞不二的婚姻,哪里容得了自己的丈夫纳妾?可是这段时间我看她跟个没事人一样,还以为她念着与四弟夫妻一场,慢慢会消下气的。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离家出走啊!”
应该早些想到的,盛薇太过要强,心里再难受,脸上也绝对不会显露出来,这段时间,大家都被她淡然无事的模样蛮过去了。现在兵荒马乱的,她孤身一人离开,实在是太危险了!
叶萱坐在一边,急得都快哭了,“四嫂会去哪里呢,她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吧?”
叶夫人气得胸口起伏,“这都怪老四那个孽障,不管我的再三反对,非要娶楚维仪进门。叶家没有这样的儿子,除了盛薇我也不认别的媳妇。我不想再看到他们,让他们明天就收拾东西出去住,我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