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合昌无情的冷哼,“瞎嚎嚷什么,别忘了,你这条命都是我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今天我不过要你一只眼,你就跟死了爹似的,没出息的东西!”
柳承曜不过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并不想闹出什么血腥事件,故而冲那几个架着徐德的伙计叫道:“慢着。”
季合昌立刻赔笑道:“柳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柳承曜踱向徐德,漆黑的眼眸透出锐利的光芒,“你想留住自己的眼睛也行,去为方才的事向那位女士道歉,从此以后,若是再叫我知道你仗势欺人,我绝不会放过你!”
徐德连忙点头:“是,是,我这就去向她道歉,以后就是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了!”走回苏盛薇面前,又是拱手又是作揖,“这位小姐,方才多有得罪,请你替我向柳少爷求求情,饶了我这回!”
被锥心的疼痛折磨,苏盛薇拼了命的撑到现在,才没算晕过去。面对徐德这张欺善怕恶的嘴脸,她只觉得厌恶非常,自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她将视线调往别处,懒得再看他那恶心的样子。
季合昌见这情景,连忙给自己打圆场,“误会,原来只是误会一场,柳少爷难得来清溪一趟,不如我叫人备点薄酒小菜,请柳少爷上府中聚一聚?”
柳承曜将手一摆,淡淡地说:“不必了。”颀长的身形走回苏盛薇面前,被雨淋湿的她,显得那样柔弱单薄,仿佛呵一口暖气,便会融化的花蕊一般。他心中无端升起一种怜惜,向她伸出手去,柔声问:“你还好吗?”
苏盛薇一怔,抬起头来,恰好撞入他温柔的瞳眸,心神恍惚之下,竟然毫不犹豫,就将自己的手交给了他。
隔着层层雨幕,苏盛薇忽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似天生就有这样的力量,叫人放心的信任,不用顾忌害怕太多。
其实这一刻,苏盛薇并没有感慨上天关于缘分的安排,她只是感激,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他出现并且救了她。
一触着她的肌肤,他便忍不住皱眉,她的手仿佛是在冰寒的水中浸泡着的,握在掌心中,除了惊人的冰冷,竟是一点温度也没有。
“我没事……”她的身子很虚弱,因为在雨中淋了太久,一站起来,人已经摇摇欲坠地往前扑去。
柳承曜未及多想,抢上一步搀住她,只觉得她那温软无比的身子伏过来,他心中怦怦直跳,身后的司机说:“少爷,她晕过去了。”
柳承曜索性将她拦腰抱起来,吩咐司机,“去开车,我们立刻回家去!”
司机嗳了一声,连忙抢上前去打开车门,车子迅速往前驶动,徐德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神情疑惑,“这人到底是谁啊?”
季合昌大骂:“你这混蛋,差点害死老子,他柳承曜是什么人物,你就是有十个脑袋也开罪不起!”
雍宁柳氏乃有名的巨族,不止在雍宁,在南方十四省,亦是赫赫有名,有道是雍宁握着南方的钱粮,柳氏握雍宁的钱粮,虽然叶智宸的宛军与江城默的乾军分南北各占据着领地,但对雍宁柳氏,都是颇为忌惮的。柳氏为南方望族,族中除了遍布全国的士绅名流,柳承曜的父亲柳暮南更是连任两届财务总长,即便到了现在,依然把持着内阁,是极其显赫的家声。
那徐德一听说是柳承曜,脸色唰的又是一变,脑子里浑浑噩噩的,老半天才恍然大悟般,连声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怪不得。”
雨依旧簌簌的落着,坐在车里,依稀能够听到外面肆虐的寒风,柳承曜凝视着昏迷不醒的苏盛薇,清隽的眉宇再次微蹙,黑眸中凝着一丝担忧。
他叫权叔找出了一条干毛巾,轻轻为她擦拭起湿透的鬓发,洁白的毛巾随着修长的手指翻动,动作温柔而仔细,仿佛她的秀发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
她在发高烧,苍白的双颊都被烧得红了,病痛中一直将眉微颦,纤长的睫毛似两把小扇子覆下,或许是因为怕冷,她本能地缩成一团蜷在那里。
他心中可怜她,一时间也顾不得礼数了,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裹紧她,将她温软的身子搂进怀中,这样,自己暖热的体温应该就能传递给她了。
果然,过了一会,她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温度,痛苦的神情也随即缓解下来,她伏在他的胸口,呼吸浅浅的,脸色显得恬静安然。
柳承曜垂下黑眸,静看她安睡的模样,他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女人,何况她根本就算不上漂亮。不仅不漂亮,脸上还有那样一块骇人的胎记,满脸病容,一点生气都没有。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总是在不经意间沉溺,整颗心都软下去,只希望她能快些好起来。
出了清溪镇,前方便是阡廊城,阡廊城历来是军事重镇,宛军的几个大营都驻防在此,因着外国政府调停,柳承曜半个月前经过这里,并不见军队森严的守卫,可是此时,城门口岗哨星罗密布,那样整肃的荷枪实弹,无端端叫人生了惶恐。
柳承曜疑惑间微挑长眉,“莫非又要打仗了?”
司机道:“应该不至于吧,前几天我看报纸,上面的军事专家还分析,说停战之前宛军失了绵安,乾军除了与宛军主力交战,还与湘西刘贵山旧部苦苦周旋,因着两军都损失重大,短时间内不会再交火。”
柳承曜微一颔首,心中不知为何还是担心,透过车窗,能够看到穿着戎装的士兵,一色藏青呢制戎装,黑色的皮靴擦得锃亮,长枪上的刺刀闪着雪亮的光芒,他们沉默而又冷淡地望着出入城门的人,见到年轻漂亮的女子便伸手拦下,口气虽然很客气,话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独断:“这位小姐,麻烦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