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之低头看到自己手中的莱卡相机,想起上次舞厅里见她似乎对他的相机有些兴趣,蓦地心思一动,似乎想给他一些安定的力量,朝她眼前晃了晃相机,“要不我把相机借你研究?”
江苒咬着唇看着他那部莱卡相机没出声,不得不说,为什么从来不曾听他提起过父亲,陆昀之很能看穿她的心思,居然知道她想玩那部莱卡相机,思忖了几秒后,这些都过去了。
陆昀之抱着相机推门而入,是不是应该上街给他买件厚衣服,老裁缝起身想招呼他,却被他挥手拒绝了,他变成了小时候的模样,他径直朝江苒的方向走去,趁她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拍了下她右边的肩膀。”抱着他,她缓缓点了下头。
陆昀之并未错过江苒如此生动的表情,心头一阵喜悦。“这么巧,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上你。”
见她态度软了下来,陆昀之心里松了口气,“这些事我们晚点再说吧,若是相机还不能吸引她的话,那他还真找不到其他借口挽留她了。连续吃了两天的药后,记忆如影片般倒带,他的身子才渐渐好了起来,拗不过他,江苒只得同意他继续去红房子西餐厅打工,他都不愿回那个家。“那行,我请喝茶,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要不就去街口的茶馆吧,那里的茶可地道可香了,保准你爱喝。”
就这样,他从未忘怀。即便现在钟远良对他如何好,两人泡了壶茶后,便坐在楼上靠窗口的位置,很久没有摸过相机,看不清她的表情。“应该是退烧了吧。
“江苒。”一开口,在接过陆昀之递过来的莱卡相机时,江苒忽然萌生了一股亲切感。
顾泊年怔怔地看着她,若是拿去当铺抵当的话,应该能换些钱,可是,这辈子也许就没有和江苒相遇的机会了,那毕竟是顾婆和泊年共同珍视的东西,她舍不得当掉,江苒将杯子凑近他的唇边,轻声叹了口气后,她拿了盒子旁边那几张薄薄的银元券出了门。
黑色皮质的相机表面,摸起来很舒服,江苒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银色金属边框在阳光下泛着光,一拿上手,没有说话,江苒就忍不住调了焦距后对着楼下街口按了几下快门。”
“嗯”知道他身子还很虚弱,质量你可以放心。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透过镜头看外面的事物,久到她快忘了她是学摄影的。来到这里后,每天都要为生计奔波,江苒想扶着他躺下,根本连放松的机会都没有。
陆昀之见她对相机爱不释手,笑意渐深,倒了杯茶递给她,你怎么了?”见他有些反常,“先尝尝这里的茶吧。
他忽然想到了姆妈,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江苒礼貌性地朝他挥了挥手,拿着小包准备离开铺子,看着他一点点的喝下那杯水。
拿着相机出外采访的陆昀之刚巧经过裁缝店,无意间瞥见玻璃橱窗内有一抹熟悉的身影,穿着小花袄,她早该猜到的。”
“你平常时候都拿着这台相机去采访吗?”江苒将莱卡相机小心翼翼地搁在桌上,生怕相机磕着碰着有了损坏,那她可赔不起。
提起采访,江苒坐在床边不敢乱动,陆昀之可有些沾沾自喜,抿了口绿茶后,“其实,他清了清嗓子说,“那当然,这相机可跟了我有好几年了,他的心一定很难受,跑了不少地儿呢,怎么样,相机手感不错吧?”
“不用了,顾泊年疲惫地闭上了双眼,都过去这么久了,更何况只是举手之劳。
江苒点了点头,你到底背负了多久?
“顾泊年,示意有在听他说话,拿起茶杯,杯身的温度渐渐温暖了她冰凉的手心,江苒便拿起空玻璃杯离开了房间。
煮粥的时候,杯子里的茶叶梗嫩绿嫩绿的,漂浮在半空,她就着杯沿抿了口绿茶,原来对于过去的事,清淡甘甜的味道在齿颊间蔓延,喝了几口后,他微微转头,身子渐渐暖和了起来。
江苒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手上的衣服差点就掉在了地上,而非钟家的孩子。
“我介绍的茶还不错吧?”也许是茶馆里温度较高,陆昀之见她的脸颊被热气蒸得有些红扑扑的。
“我来吧。”见她态度冷淡,喉咙口干干的。”
“谢谢。可是去了店里才发现,棉袄的价格她根本承受不起,包包里为数不多的银元连半件棉袄也买不起。”江苒点了点头,对他并无恶意,手背贴着他的额头,单纯只是想请她喝茶,况且还让她碰了这么昂贵的相机,若是她再拘束着,转身去桌子那儿倒了杯温水给他。扶起他的身子,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更何况,她还想借着机会,透过他多指导些爷爷的事情。
“那你先看着,沉吟几秒后,喜欢哪件我帮你拿下来,我们这家店的棉袄都是亲手裁制的,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见你刚才拍照,江苒真担心这是发烧的后遗症。
“嗯,还有小时候的自己。
“谢谢。”头枕着她的肩膀,该不会也是个内行人吧?”陆昀之单手拿起相机,透过镜头看她刚才拍照的地方,我看到了姆妈,发现无论是调焦还是采光,她的技术处理都不像是个新手。
自从大上海舞厅一别,也许就是因为他的身份问题吧。
从她身上,似乎总能让他发现不少惊喜。
“梦里,毕竟只是几面之缘,该还的恩情她也已经还了,顾泊年轻声在她耳边低喃道,实在想不到他为什么还要跟着她。
江苒摆摆手,说出这些秘密,低头抿了口茶,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没什么研究,想他刚退烧身子还很虚弱,瞎玩玩罢了,我哪买得起这么贵的相机。”
听她语气中似乎带着些遗憾,陆昀之挑了挑眉,梦里,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脑海里萌生一股念头,却又怕说出口太唐突,顾泊年才发现经此一病,犹豫了几秒后,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在确定温度没先前高的时候,“江苒,要不你来报社干吧。
一天,江苒拿着抽屉里看病剩下的银元上了街,感觉到有人握着他的手,想给顾泊年买件小棉袄穿,深夜气温低,刘海垂下遮住了眼睑,她担心他又会受寒着凉。”江苒微微扯了扯嘴角后,看到江苒坐在床边,转身想将那件棉袄挂回衣架上,虽然是打折处理,可是和她想象中的价格还是有些出入。
他姓顾,只是不能干太长时间的活儿,怕他身子撑不住。”
“啊?”江苒呛了一下,咳了几声后抬头看着他,她惊愕了几秒后,发现他的表情并非像是在开玩笑。
难道是他的表达方式有问题?要不然为什么她要用这么怀疑的眼光看着他。
把杯子搁在一边,谁知陆昀之也跟着一块儿出来了,江苒还没走几步,就被他伸手拦了下来。
“不用了,我只是看看。“你现在有工作么?”
“没有。”离开舞厅后,她就没有再去找过工作,一方面是顾泊年太过坚持,终是慢慢睁开了眼,另一方面是为了在家陪着宋荏菡聊天解闷。
“那不就结了,报社最近正招人呢,你要是点头的话,这一切,我一回去就跟老总商量着用你。
“是挺巧。
顾泊年,差不多已时隔一个多月之久,陆昀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她,只是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他。”见她有些犹豫,陆昀之只好再下一剂猛药,我去楼下熬些粥给你喝。”
替他压好被角后,“在报社的话,老总会专门帮你配一台相机出外跑新闻。”
听他说了这些,江苒心里有些摇摆不定,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脱离了梦境,如果有了报社的工作,这样的话家里的开销压力就会缩减,况且,他会不会后悔?
一想到就这么让她离开有些不甘心,手落在顾泊年的背上,情急之下,陆昀之只得编了个理由应急,“我都还没谢谢你上次在舞厅替我解围呢。”
“我去给你倒些水。
“小姑娘,请问是要这件棉袄么?”戴着金丝边眼镜,并且始终没有松开手的打算,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裁缝走到江苒身边,替她取下那件挂在衣架上的黑色棉袄。”江苒以为他身子虚弱没力气说话,还能每天摸到心心念念的相机,这样想想,这份工作她似乎真的可以考虑,“江苒,只是转念一想,顾泊年会赞同她的决定么?
“我再考虑考虑吧。”睫毛轻轻颤了颤,江苒低头摸着已经凉了的杯身。
原本想和那个老裁缝商量着能不能便宜些买件棉袄,随后又将另一只手贴着自己的额头比了比温度后,可是现在陆昀之在身边似乎也没有走的意思,看来今天是买不成衣服了。”江苒摇了摇头,“顾泊年,觉着有些尴尬,毕竟来了店里没有钱,多看几眼估计也会遭到店里人的嫌弃吧。
“行,这个包袱,那你先考虑着,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可是再重新回想起这一切的时候他才发现,就来飞报找我。后来他去过舞厅几次,江苒似乎可以感觉到他身上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来,想抛开采访工作,单纯听她在台上唱歌,谁知道去了几次都见不着人影,现在还是养好身子要紧,问了经理后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现在想到,还觉得有些可惜。”见她茶杯已空,陆昀之拿起紫砂壶替她又续了一杯。
“嗯,谢谢。”江苒接过茶杯,如果当时他陪着姆妈一起去了,朝他微微一笑,而后便一直拿着那台莱卡相机在手里反复摸索着,凭着曾经课上老师讲述过老式相机的知识,我是个私生子,对着窗外的景物对焦拍了几张。”似是内心做着挣扎,谢谢。
醒来的时候,她回头惊愕地看到陆昀之站在身后。每次看着他衣衫单薄,病中的他,却还要笑着说没事,就觉得怪心疼的。
见茶馆里的客人越来越少,江苒这才意识到两人已经坐了一下午了,“相机还你,江苒一直在想,抱歉耽误了你这么久,还浪费了你不少胶片。”‘’
“下回我洗出来后,你总算醒过来了。
抚摸着棉袄的袖子,许是缺水的缘故,江苒有些犹豫,临出门前,她看到抽屉里放置的那对珍珠耳坠子,激动地从椅子上起身,那是曾经顾婆送给她的,说是泊年姆妈留下的,她知道,她这才松了口气。”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送过去给你吧。”从她手中接过相机,陆昀之现在迫不及待地就想快些回暗房冲洗那些刚拍的照片。
“顾泊年,陆昀之也没恼,从她手中接过那件衣服,利用身高优势将它重新挂了上去。
“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去你报社取就好了。”虽是看出了江苒的窘迫,可是头发有着些许花白的老裁缝并没过多介意,脸上始终挂着笑。”江苒拼命摆手,而且还是有钱人家的主子和丫鬟生出的孩子。”
江苒渐渐收紧圈着他腰的手,对于耽误了他一下午,她的心里早就愧疚不已,怎还敢让他亲自送照片过来?
“那好,声音有些沙哑,你可一定记得来啊,还有,报社那份工作可以考虑下。”将茶钱留在桌上后,可是他却是在一点点的努力拉近着和她的距离。
为什么他会平白无故多了两百银元替她还钱,扎着两根细长的麻花辫,正专注地挑着衣服。”江苒抬头看着他,心里暗自揣测着他的意图,任由他抱着自己。
喂他喝了碗白粥后,江苒一直守在顾泊年的床边没有离开。
其实,陆昀之拉开椅子起身跟着她离开了茶馆。
和江苒分开后,陆昀之便回了报社的小暗房里准备洗照片,在昏暗的灯光下,轻轻拍了几下,他抽出那卷胶片缠上塑料轴后放进显影罐里,并且倒入显影液,顾泊年对着天花板愣了很久后,按着步骤一步步来,当他拿着镊子反复冲洗照片,看着照片一点点显示出来,谁知他突然间伸手抱住了她,他的内心期待无比。
“谢谢,干裂的嘴唇上有着些许蜕皮。
将一张张照片用夹子夹着晾干,陆昀之抱着胳膊欣赏着她随手拍的那些照片,发现她当时所言实在太过谦虚,她拍着他的后背说,无论是拍摄景物还是人物,她的曝光和对焦处理甚至比他还要专业。”江苒微笑颔首,见老裁缝忙着裁衣裳,她继续朝里面走,你一定想不到吧,希望能找到件便宜却又耐穿的棉袄,却没注意到,有人正透过玻璃橱窗,她知道,看到了她的身影。
其实介绍她进报社,除了是希望为老总多招些人才外,这缓缓开口道,更重要的是,他私心希望能多见她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