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药后,星月便扶着静兰躺回绣床上,很快的,药效起作用,静兰也沉沉睡去。
经过了三天愁云惨雾的状况,坤宁宫又再次恢复了正常,但坤宁宫内每个奴才都觉得非常奇怪,因为一向对静兰排斥厌恶的舒穆禄佩莹,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冷冷冰冰,而是眉开眼笑。
看见她的转变,最开心的莫过于静兰,知道她终于放下心中的仇恨,她也可以安心地替沛耀照顾好她,在她心里也更喜爱这个妹妹。
但反观语晴跟星月,她们两人却没那么认为,每天见她对主子献辛勤,两人就越是心神不宁,娘娘都是因为太紧张舒穆禄佩莹,以至于她态度转变太过突然也不甚怀疑,况且舒穆禄佩莹那性子,根本不可能会无端放下心中怨恨,可是见她根本就是居心叵测。
“娘娘,佩莹有没有跟你提过,关于以后伺候皇上的事啊?”语晴为主子倒了杯茶,止不住心中那份惴然不安,贸然开口询问。
星月站在主子身后,正为她梳理那头乌黑的秀发,听到语晴问出口的话,手上的动作也缓慢下来,看了看铜镜中主子那瞬间垮塌的脸,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静兰眼神有点逃避的意味,她牵强地扬起笑脸,“这个她没跟本宫提,怎么啦?她跟你说过这事吗?”
语晴摇了摇头,“没有,她没跟语晴说过什么,只是……”她瞧了静兰一眼,抿抿唇,“娘娘,难道你不觉得她对你似乎别有居心吗?语晴总觉得,她对娘娘好,是另有目的的。”
星月闻言,双眸瞄了瞄语晴,静兰转头看向她,脸色不悦,“语晴,本宫怎么从来不知道,你也喜欢胡乱造谣?”她严肃的凝视着她,“佩莹是个孤儿,性格上或许有点孤僻,但是绝对不是居心不良的人,你是太多虑了。”
“语晴也只是害怕娘娘被人所利用,所以才斗胆进言,”她一脸郁结,垂下头恭敬道:“还望娘娘恕罪。”
静兰看见语晴一脸生气的模样,不禁摇头轻叹,“本宫不是怪罪你,只是佩莹是沛耀的妹妹,也就等于是本宫的妹妹,本宫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的对待她,不要对她有所偏见。”
“我……”语晴蹙眉刚想反驳,星月却一手拦下她,笑着道:“娘娘,不是星月跟语晴对佩莹姑娘有偏见,而是佩莹姑娘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大家有点适应不过来,况且语晴也只是忧心娘娘,既然娘娘觉得佩莹姑娘是真心没有目的的,何不……测试她一下?”
舒穆禄佩莹留在主子身边始终是个祸害,既然语晴也开口提出了意见,她也乐得顺水推舟,将这件事弄个明白,以免日后大家相处,还得小心防备着她。
“你的意思是要本宫测试下她是否真心?”静兰想不到,就连星月对佩莹,心里也是有着这样的心病。
“是的。”星月点头,“佩莹姑娘心中的怨恨忽然间完全消失,另星月十分不解,如今她对娘娘到底是真心归服,还有另有目的,只要试她一试,就能分晓。”
“你想怎么试?”星月的话也并不无道理,其实她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佩莹会突然转性。
“不知道娘娘有没有听闻,乌雅颜缇已成为老佛爷的新宠,娘娘可以让佩莹姑娘去调查下此事,如果她回禀于娘娘此事属实的话,那就证明她别有居心。”全后宫的人都知道乌雅颜缇乃是忠心于皇后的棋子,如果她在主子面前添油加醋的道不是,那就可以证明她根本是借助主子找机会。
“不行,本宫不答应。”静兰严肃的否决了星月提出的建议,“这件事太危险,而且,万一佩莹对本宫真的没有存有异心,只是将事情回禀,那本宫不就错怪好人?!”
“娘娘,颜缇小主是不是别有心思,佩莹姑娘到底是不是别有居心,咱们都应该查个清楚,”星月眉头紧蹙,“既然要查,何不一箭双雕?”
“还有,储秀宫、钟粹宫秀女暴毙一事,直到如今都还毫无头绪,此人在后宫中兴风作浪,就算娘娘不管,淑妃跟老佛爷两人也绝对容不下此人。”语晴也帮着星月极力劝说着。
静兰沉思着两人的话,也知道她们说的并不无道理,如果当初放毒蝎咬死其他秀女的人就是佩莹,就算她要保住她,淑妃跟老佛爷也绝对不会放过她,心机如此深重的女人留在后宫,第一个不容的就是她姐姐,淑妃。
三思过后,静兰刚想开口答应她们的提议,房门却响起了敲门声,“娘娘,佩莹是送参茶来的。”
星月跟语晴对看了眼,再望向主子,静兰抿了抿唇,垂下眼帘,“今天你们说的事,暂且搁置,让本宫再好好研究下。”说完,她便对着大门轻喊,“佩莹,你进来吧!”
寝房大门被缓缓推开,舒穆禄佩莹手捧托盘进入房间,绕过屏风后走到内寝,垂头轻道:“娘娘,佩莹为你送参茶来了。”
语晴向前走了步,伸手从托盘中拿起茶杯递给主子,静兰浅笑,接过参茶喝了一口,再次扬起微笑望向她,“佩莹,在坤宁宫住下这么多天了,还习惯吧?”
“承蒙娘娘的眷顾,佩莹住的很好,也已经习惯了。”她抬眸凝视着静兰,微微一笑。
静兰坐在梳妆台前,伸手拿起桌上那枝金色的步摇钗,向她招了招手,“这枝金步摇是本宫最喜欢的,如今本宫将它转送于你,算是答谢之前你骂醒本宫的谢礼。”
舒穆禄佩莹心头轻颤了下,眼中参杂着惊愕的感动还有……复杂的奇异情绪,星月眉头紧蹙,站在静兰身旁看得一清二楚,她脸色冰冷地凝视着她,思绪不断转动,为了印证她没有别的目的,还有自己内心中的不安,她必须要实行刚刚向主子提出的计划。
而永寿宫中,淑妃也正在筹谋自己的计划,那天册封大典上,她是看得一清二楚,皇上对静兰的喜爱,已经远远超过了对自己,当时静兰只是皱了下眉头,那个叫舒穆禄佩莹的秀女就立刻被否决掉当答应的资格,可想而知,她要是再不挽回劣势,迟早有一天,她是连淑妃这个位置都保不住。
“娘娘,依奴婢所见,他塔喇无悔、乌雅颜缇跟舒穆禄佩莹均有着深沉的心思,她们都并非像是表面所看到的简单。”云月为静涵轻捶着肩膀,回想那天她站在一旁观察所见,这三人都各怀鬼胎,留在身旁就等于留个祸害。
静涵紧闭着眼,唇角微微上扬,“本宫当然知道,大典上本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三个人之中,心思最为深沉的就是乌雅颜缇,表面上佯装清纯不懂世事,实质上却是城府极深,”她睁开眼冷笑道:“如今就连老佛爷她也攀上,证明她的野心也很不小,这人本宫绝对容不得,以免她日后会威胁到本宫,或许本宫是该好好想想如何处置她。”
“那他塔喇无悔呢?此人冷冰冰的,像是生人勿近,虽然并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是她却从来没有任何异动,娘娘是否将她收编起来?”云月停下为主子捶肩的工作,倒了杯茶给恭敬递上。
冷笑了声,她满脸阴沉,“刚晋为答应,她当然没有异动,但是要本宫相信她没有野心……”静涵一脸确定的摇摇头,“云月,去将上次云南上贡的白玉镯子送到钟粹宫给她,本宫倒要看看,她是野心勃勃的人,还是一个为我所用的人。”
“喳!”云月一脸笑容,毕恭毕敬地回应。
他塔喇无悔如果当真如她表面一样冷,那这只玉镯子想必很快就会回到她手上,如果她是个野心勃勃的人……那么她是绝对容不得她。
册封大典的举行也就是决定着后宫斗争越演越激烈的征兆,如今无论是宫中本来的妃嫔还是刚刚晋为的答应,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谋划,预想着终有一天爬上后宫权力最高的位置。
也正因此,静兰已经成为所有后宫女人的敌人,虽然她贵为六宫之首,但是人人都盼望着她被扯下来被自己替代的一天——
小阳春已过,初冬将至,天气也突然转寒,紫禁城的夜也更阴寒骇人。
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从钟粹宫步出,此黑影快速的穿过绛雪轩,转过玄穹宝殿与符望阁,再转向景祺阁而去。
在景祺阁大门黑暗没灯光的阶梯间,朦朦胧胧看到一个黑色身影正紧张不安的来回走着,黑影见此也快速闪现,轻缓缓矮身,“颜缇拜见阿玛。”
被唤了声阿玛的男人渐渐转过身来,他轻捻胡须,笑着伸手扶起她,“颜缇,阿玛让你去办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
“阿玛请放心,颜缇已在老佛爷面前状似无意的说了出来,只要彗秦枫回宫,让老佛爷抓个正着,皇后必死无疑。”她冷冷一笑,原本清纯的模样,渐渐变得阴狠起来。
“做得好。”那男人轻拍了拍她肩膀,“只要皇后被人赃并获,钮钴禄家也可以算是失去一只胳膊,我苏完尼瓜尔佳羧图的大业,便指日可待了。”
“恭喜阿玛就快可以得成大业。”乌雅颜缇勾起唇角柔媚一笑,而后,她眼眸状似有心事似的轻垂下来,“阿玛,颜缇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羧图满脸开怀,听见她郁郁寡欢的声音,立刻明白她的想法,“阿玛知道你喜欢曹天磊那臭小子,但是曹康阿玛必须得除掉,至于曹天磊,只要他肯归顺于我,那阿玛绝不取他性命。”
乌雅颜缇闻言,立即露出安心的笑脸,她拼命点头,“阿玛请放心,颜缇绝对不会让他阻碍阿玛成就大业的事,只要阿玛答应不取他性命,其他事,颜缇必定尽力。”
“好!”羧图满意的点点头,“相信你绝对不会令阿玛失望,避免让人起疑,你快回钟粹宫吧!”
乌雅颜缇笑着轻点点头,盖起斗篷上的帽子,转身离开黑暗处,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羧图盯着她的背影,阴狠一笑,虽说淑妃在后宫得势,但毕竟不是六宫之主,只要钮钴禄皇后一倒,萨克隆就如失去倚靠,要铲除他钮钴禄家势必更加容易,曹康那狗奴才,到时候就知道跟他羧图作对会得到什么下场,而曹天磊跟颜缇,哼,都得死!
乌雅颜缇离开景祺阁后,就满脸忧心忡忡,曹家一向与阿玛政见不合,虽然他刚刚答应她绝对不取天磊性命,但是,以她跟随他那么多年,她又怎会不清楚,只要事成之日,他必定不会信守承诺。
她忧愁着,完全没有留意身旁的事物,在经过玄穹宝殿时,被一双大手倏然捂住了嘴巴拉到小巷子中,她害怕的拼命扬手挣扎着,试图推开身后的人,嘴上呜咽叫着。
“颜缇,是我。”她身后的人一手搂住她纤腰,一手依然拼命捂住她发出声音的嘴巴紧张道。
乌雅颜缇闻言,整个人放松下来,瞠大眼瞳回眸看向他,“天磊,为什么你会在这儿?”
捂住她嘴巴的不是别人,正是曹天磊,他满脸的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她,声音暗哑,“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皇上跟皇后娘娘对你那么好,为什么你要这样对他们?”
听见他一声声的质问,颜缇就知道刚才自己被跟踪了,她撇开脸,“对不起,因为他是我阿玛,我不得不听他的话。”
“告诉我,曾经让人到皇上面前告密,将彗秦枫跟皇后在北五所见面的事说出去的人……”他深呼吸了口气,盯着她一瞬也不瞬,“是不是你?”
双眸骤满泪水,她无奈地抽泣着,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没有办法,我不可以违背阿玛的命令,所以……”
曹天磊满脸沉痛地扬起手打断她的话,“不要再说了,”他激动的握紧拳头捶向红墙,“你真是太让我伤心了,皇后娘娘为了撮合我们俩,劳心劳力,而你……”他愤怒着一双眼眸瞪着她,“一句不得不,就可以辜负皇后对你的信任与宠爱。”
颜缇伤心的哭泣着,抬起双手握住他因捶打墙壁而受伤的手,“天磊,我知道我做过的事不可原谅,我也知道辜负了皇后娘娘对我的信任,可是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伤害娘娘的,这件事,我知道分寸。”
“那储秀宫秀女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曹天磊直视着她,神情黯然,他想为她找掩饰的借口,但是他刚刚听到的事太震撼,以至于他根本不敢报任何希望。
“马佳欢纪的死……确实跟我有牵连,但是,那毒蝎我明明放到他塔喇无悔房间里的,不知道为什么,却跑到马佳欢纪房里了。”她说着说着,无措起来,抓住曹天磊的衣袖神情错乱起来。
曹天磊闻言,心痛地一手甩开她,“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狠毒,为什么?她们根本没有害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是被逼的,”颜缇哭喊着扯住他衣摆,“是有人要杀老佛爷,老佛爷要我将毒蝎放到无悔房中,我并不是出于本意啊!”
“老佛爷?”曹天磊呆愣住了,这件事他都一直以为是秀女之间斗争的把戏,没想到却是老佛爷的密旨,他伸手将颜缇从地上扶起,“老佛爷到底有什么用意?”
颜缇水眸轻抬,望向她爱的男人,“我不知道,就是因为老佛爷一直在对付坤宁宫的人,所以我才假意投诚,以便将此事查个清楚。”
曹天磊眉头深锁,听了她的话后不禁沉思起来,颜缇避免他将此事揭穿,紧张地扯住他手臂道:“你应该很清楚我阿玛是个怎样的人,所以这件事,你绝对不能泄漏出去,不然皇后娘娘跟皇上都要倒霉的,知道吗?”
他满脸愁绪,神情凌乱,“我不知道还可不可以相信你,但是我希望你可以想清楚,皇后跟皇上对我们有恩,我们绝对不可以恩将仇报。”
乌雅颜缇一脸坚定的望向他,眼神中有着承诺,她向他重重地点头,她知道什么是对是错,或许之前她做错了,但是她绝对不会错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