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兰弄清楚西域和亲一事后,也不敢打扰御祯批阅奏折处理国家大事,刚想离开御书房时,门外传令官便轻敲房门,在门外大声禀报羧图求见的事。
御祯搂着静兰坐在椅子上,听见羧图求见后,脸上喜悦的表情瞬间垮塌,她抬起一双忧愁的眼眸望向他,“皇上,臣妾还是先行会坤宁宫,你要小心应付他。”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冷峻着一张脸,向她轻点了点头,原本眼神中带有温柔的神情,也瞬间化为乌有,静兰缓缓站起身,都还未来得及离开御祯身旁,羧图便大胆地径自冲了进来。
“微臣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一个满脸胡须,身穿从一品官服的中年男人双手甩了甩衣袖,佯装毕恭毕敬的模样跪在地上行君臣之礼。
“平身!”御祯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冷言冷语地道了句,静兰转头看向他,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千万别鲁莽,中了他的计。
羧图低垂着头,眼眸里闪过一抹狡诈,他浅笑着抬起头,望向静兰,“皇后娘娘今天如此好雅兴,竟然会陪着皇上到御书房处理国事。”语气中带着讥讽,完全没有给静兰面子的意思。
静兰轻牵起嘴角,笑了笑,“让羧图大人见笑了,本宫只是见皇上最近太操劳,所以才过来为皇上放松放松,皇上处理国事,本宫又怎敢插手。”她眼神冰冷,直视着他一瞬不瞬,可脸上依旧维持浅笑。
“羧图,朕都还没传你,你就擅自推门而进,既然进来了,就说你该说的事,”御祯瞠大眼瞳瞪着他,“如果你是进来找皇后闲聊的话,那就立刻给朕滚出去。”
静兰站在御祯身边,垂下手,在桌旁看不见的地方,伸手捏了他一下,要他注意自己说话的语气,免得被他知道,他的奸计已被识破,况且,那个听从羧图命令隐藏在后宫的秀女都还未找到,所以一定要让他松懈才行。
“皇上最近国事太操劳,火气也比较大,羧图大人要多担待了。”静兰满脸笑意,说出的话就像在奉承他似的,让御祯很不是滋味,她转头凝视着他,“既然皇上要跟羧图大人商讨国事,臣妾乃一介妇儒,就不便再留在此处,臣妾告退。”
在转身前,她深深地凝视着他,才缓缓转头向羧图点了点头,笔直往门外走去。
御祯在静兰走后,才将心思转回羧图身上,他冷冷地盯着他,“羧图,到底有什么事,让你如此大胆,连朕都还没传话,就私自闯进来?”
羧图向前走了一步,脸上扬起微笑,拱手作揖道:“听说皇上要将凝华公主送到西域和亲,所以微臣赶紧进宫面圣,好阻止这件事。”
当初西域起兵,是因为他跟西域的宰相连手,只要他帮助他铲除御祯,让他坐上皇位,他日必定出兵为他铲除西域王,而当时他提议和亲,只是为了让西域跟清盛朝反目成仇,然后他坐收渔人之利,但是钮钴禄萨克隆竟然与曹康联手驳回,以至于此事一拖再拖。
现在西域那边传出西域王要除去内乱,如果让御祯将凝华公主送过去,不就等于让他们成为友谊之帮?!到时候再来想办法铲除,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必须要阻止。
“朕没觉得此事不妥啊!”御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强行压抑在心中,他脸色极度不悦,寒若冰霜的声音让人听了不觉颤栗,那慑人的气势,让羧图一霎那颤抖了下。
他自持镇定,挺起胸膛,眼眸与御祯对望,毫无惧怕之意,大声反驳,“皇上明鉴,如今西域内乱未除,边疆将兵未退,如果咱们谬谬然将公主送出,不就等于是送羊入虎口?”
羧图的话说得像是很为公主着想,但是从他那双贪婪与不甘屈于人下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根本就是心怀不轨,之前一直没有动静,他就知道他一定是在谋划些什么,可现在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有点把握,所遇才敢那么大胆不怕死的直视他。
“西域王已经派人送来信函,西域朝廷内党在两天内必能清除,凝华两天后嫁过去,根本就不成问题,羧图,看来你是多虑了。”御祯冷笑着,瞧着他那张做作的脸,他就想给他一刀。
“皇上,想我清盛朝乃泱泱大国,西域只是一个边疆上的小国,既然西域不再出兵扰乱,咱们又何须将公主送去和亲,”羧图一脸奸险,“再说,如果皇上真的将公主送嫁,只会让其他边境小国以为咱们怕了西域国,到时候那些边境小国有样学样,纷纷来扰,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此次西域鸣金收兵,边境上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送公主和亲只是为了更加巩固两国之间的友谊,羧图大人所忧虑的必定不会出现,你可以宽心了。”御祯眼眸中的冰冷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很不耐烦。
“皇上,此事绝不能轻易妥协,微臣恳请皇上三思啊!”羧图见说劝无效,佯装忠心耿耿的模样,下跪于地上,俯首恳求。
御祯厌恶的瞪着地上的他,沉声道:“此事朕自会处理,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就下去吧!”
羧图见他一脸不耐烦,也知道再说下去,定会惹怒他,于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诚惶诚恐地站起身弯着腰退出门去。
这次劝阻无效,看来跟西域和亲已敲定,要阻止已经阻止不来,既然如此,他只好从别处下手,皇帝现在跟皇后如此要是,已经成为他最大的阻碍,看来必须先除萨克隆与曹康,再除御祯。
静兰回到坤宁宫时,星月已将舒穆禄佩莹带了回来,两人站在前殿大厅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到静兰走进来便行礼请安,静兰面带微笑,轻扶起舒穆禄佩莹后,星月搀扶着她走到上座落坐。
“进宫一个月,在储秀宫很辛苦吧?”她脸上洋溢着关怀之情,轻声而温柔的询问着。
舒穆禄佩莹一脸冷淡,她轻扯了扯嘴角,敷衍一笑,“娘娘言重,比起那一个月,奴婢从今天开始,往后的每一年都不会舒服,只会更加辛苦。”
她语气讥讽,说出的话狠狠刺痛了静兰爱护她的心,她恨她,因为她晋升不了答应,还是她让她到坤宁宫当奴婢?
“佩莹,你在恨本宫吗?”静兰脸色有点苍白,凝视着她,“就算你晋升不成答应,今后只要有机会,一样可以……伺候皇上,本宫将你调来坤宁宫也是为你好,后宫这地方,不是你想象中如此容易生存的。”
“奴婢是下人,娘娘乃是人中龙凤,奴婢怎敢恨娘娘。”佩莹低垂着头,态度冷淡疏离,“怪只怪奴婢命不好,没有伺候皇上的福气。”
“既然知道自己是奴婢,说话就应该懂规矩点,如此不言轻重,是一个奴婢该有的态度吗?”星月站在主子身旁,实在看不下去,主子因为内疚,所以对她处处包容,可她呢?除了讥讽,除了惹是生非,还会什么?!
舒穆禄佩莹抬眼看了看星月,缓缓地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刚刚失言了,望娘娘恕罪。”她俯首在地,一脸认命的表情,既然不能拥有权力来争斗,那么就近伺候,她一样有机会。
静兰眉头深锁,轻摇了摇头,“起来吧!”她神情忧伤,沛耀就像她的哥哥,如今沛耀死了,她必须得像个亲姐姐一样照顾好她,无论她有多恨她,“从今天开始,你就好好的跟着星月做事,本宫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她站起身,低垂着眼帘,“佩莹定当跟着星月姑姑好好做事,谢过娘娘恩典。”
静兰转头看向星月,“本宫就将她交给你,看管好她,不要让她做错事。”她话中有话,神情严肃,在后宫中,做错事并不是说用一张嘴或一双膝盖就能弥补的。
“喳!”星月微笑着回答,“娘娘尽管放心,星月一定会看管好她,决不让她犯错。”
静兰满意的点点头,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本宫累了,要回寝房休息,你们该做什么就去做,跪安吧!”说完,她就转身离开。
星月跟佩莹均半矮了矮身子,异口同声道:“奴婢告退!”
两人退出前殿大厅,星月便带着她游走在坤宁宫内,先带她熟悉环境,佩莹心情沉重,思绪根本不在工作上,呆呆愣愣地跟着星月走了一个时辰,星月见她心不在焉,才在右偏殿停下了脚步。
“我说了这么多,你有没有用心在听?”星月眉头紧蹙,有点生气。
佩莹见她一脸不悦,冷漠地撇开脸,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对于今天的变故,她是想都没想过,如今的她,就像躺在刀口下的猎物,横竖都得死。
星月见她不痛不痒的模样,胸口上的闷气不由得越烧越旺,但想想,本来应该是位人人伺候的小主突然变成使唤的奴才,试问谁的脾气会好?想到此,星月不禁火气降了下来,她忧心轻叹,“虽然以前你贵为小主,但是后宫是没有永远的胜利的,既然你已降为宫女,那么在宫中你必须认识一个字,那就是‘错’字。”
佩莹回眸望向她,眼神中带着不解,星月直勾勾地盯着她认真道:“我们当奴才的,做人不可以走错路,做事不可以纰漏出错,况且在宫中,有很多事做错了是改正不了的,我们这些奴才伺候主子,做得好做得妥当,你以为是为她们吗?说穿了,那只是为我们自己。”
星月深吸口气,转身背向她,望着天空感叹着,“因为当做错一件事,要认错,不是只要用一张嘴或一双膝盖,”她转身面向她,眼神冰冷,“而是用你自己的命。”
佩莹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垂下眼帘思索着她的话,“佩莹懂姑姑的意思,今日佩莹心情不好,才会乱发脾气,还轻姑姑见谅。”
“皇后娘娘虽然贵为六宫之主,但是毕竟还是仁慈的,刚才你在大殿上的话如果是对着淑妃娘娘说,只恐怕你死十次都不够,”星月带着她继续向前走,“雪娥的死就是最好的例子与证明,希望你可以谨记在心。”
舒穆禄佩莹听完星月一席话,整个人更显得心事重重,她进宫,一心想的只是报仇,对于封妃还是封贵人,她根本不屑,如今仇人就在面前,她只要把握住机会,大不了同归于尽。
星月见她依然冥顽不灵,根本不敢让她近身伺候主子,于是分派她掌管宫灯,在入黑时,她必须将宫内所有宫灯点燃,待她适应自己的身份前,伺候主子的事还是免了。
静兰知道凝华公主将于两天后出嫁,于是也开始着手为她准备喜服、嫁妆、绸缎等等物品,忙得是焦头烂额,就连那天见到乌雅颜缇到慈宁宫一事也忘记得一干二净,但是迩清的事,她却牢记在心。
彗秦枫已经在西域赶回中原的路上,而御祯也正在挑选送嫁的人选,昨夜在坤宁宫与静兰再三商量后,决定派额尔德特毓瑞当送嫁将军,于是静兰一早吩咐语晴跟星月分别到钟粹宫与御书房将迩清跟毓瑞找了来。
“娘娘吉祥!”迩清扬起笑脸,看见主子精神许多,人也开朗起来,她就安心多了。
静兰从上座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伸手将她轻扶起,满脸笑容的她开心道:“本宫今天找你来是为了都统大人跟你的事。”
迩清闻言,脸颊微红,她低垂着脑袋不敢抬起,“娘娘什么意思?迩清不懂。”
语晴刚想开口取笑她,星月便领着毓瑞笑着走了进来,他身穿盔甲,右手拿着头盔,见到静兰立刻扬起笑脸,单膝跪地上行礼,“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都统大人请起。”她脸上的温柔表情洋溢着妩媚的笑容,看了看迩清那垂头害臊的模样,就不自觉高兴起来,“大人后天就要送嫁西域,不知所需的东西已准备妥当没?”
毓瑞站起身,轻牵起唇角,勾起一个又帅又酷的浅笑,“所需的东西已差不多全部准备妥当,谢娘娘关心。”
语晴跟星月站一旁看着这个大冰块,不觉得蹙眉,两人都非常怀疑,这迩清到底眼睛是不是被脏东西糊眼了,竟然会喜欢这……这木讷又冰冷的莽夫。
迩清抬眼偷瞄了瞄满脸冷酷的他,不自觉脸更红了,毓瑞眼眸紧盯着她,根本不舍得离开,他有多久没见过她,一个月?还是三个月吗?那感觉就像分开了一辈子那么久,这次皇上又让他护送公主到西域,一来一回,想她也会让他想到发疯呢!
静兰瞧见两人那难分难舍的眼神,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没错,见他没有开口说话,心头涌起一丝抓弄他的恶念,“都统大人这次护送公主到西域,看来要两三个月后才能回朝,一定会很辛苦,所以本宫打算将语晴送给将军,好给将军一路做伴。”
她此话一出,真是吓坏了三个人,尤其是最无辜的语晴,她眼瞳瞠得忒大,简直快要掉出来似的,一张小嘴惊愕的合都合不上。
迩清低垂着头,眼眶湿润,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撇开脸,毓瑞原本就满脸冷酷,如今被静兰的话吓得差点掉地上,皇上明明跟他说,皇后想听取下他是否对迩清有意的,可为什么如今却变成了语晴?
几个人当中,就以星月最镇静,她知道娘娘只是吓吓两个互相情投意合之人而已,根本就没有要将语晴送出的意思,只有这个笨蛋语晴会相信,那露出一双笨得可以的牛眼。
掩嘴轻笑,静兰转身望左手边的迩清,又望了望对她发出一脸哀求眼神的毓瑞,她娇笑道:“弄哭一个,吓到一个婢女,想要看都统大人露出这种有求于人的眼神还真不容易,”她伸手牵起迩清的手,然后缓缓走向毓瑞,“本宫知道你为皇上办事很辛苦,而且皇上脾气又不好,想赏赐你金银珠宝,你肯定是原封退回,所以这次本宫就将迩清赐给你,看你是要将她收为奴婢,还是收为将军夫人,本宫都不想管了。”
她重重地将迩清的手放到他手中,眼神严肃而坚定,“迩清从今以后都是你额尔德特家的人,你必须好好对她,否则本宫定不饶你。”
迩清泪眼模糊的凝视着静兰,“娘娘……”
毓瑞牵着她的手,脸上依然冷酷,但眼神中的认真与承诺却让静兰笑了,她迎视迩清,“宫中的事,从今以后你都不要再管了,毓瑞是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好男人,本宫希望你可以永远幸福。”
两人手牵着牵跪到地上,异口同声,“谢皇后娘娘恩典!”
静兰笑了笑,刚想开口说话,佩莹却满脸苍白的匆忙跑了进来,“娘娘,路公公与尔奷出事了。”
这一句话,震得静兰脸色瞬间刷白,她倒退两步,像是要昏过去似的,星月跟语晴两人赶忙上前搀扶,毓瑞跟迩清则蹙眉相对。
抄秋的风,呼呼地吹啸着,将前院落地的叶子片片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