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一般的美国家庭生活都很固定或者说比较古板。除了工作,就是为自己小家的生活奔忙。加上各家都有自己的家庭影院,电视节目也比较丰富,几乎很少到街头的夜总会、赌场,更不会跑到无聊而令人恐惧的红灯区。相互之间的社会话动,一般就是各种社团,或者朋友之间的家庭与家庭式的交往。至少不像东方有些国家现在的那么严重的婚外恋情与丑闻。李瑰若看着我并不太相信的目光,袒露起自己的一些隐私来。
我跟丈夫生活了几十年,几乎所有可能一起行动的机会,我们从来都争取一起行动而不单独外出。好友之间的家庭派对我们也常参加,但仅此而已。其实生活真的很单调。而且在美国越有身份的人,你越须保持身正,否则你的选民将对你不好的德行反感。你是政治家,你就得更加守规矩,要不你的一件件自以为隐瞒得很久或者很隐蔽的风流韵事,早晚得曝光。我第一次竞选,跑到朋友那儿请求支持。朋友说,Lily啊,我们肯定支持你,可你得告诉我们,你的衣柜里有没有脏衣服呀!她们说的脏衣服就是问我有没有私生活不检点的地方,如果有的话,人家就不好支持和投我的票了,因为丑闻一闹出来,令大家都很难堪的。举个例子说,1988年那次总统选举,民主党候选人哈特(Gary
Halt)本来很有希望成为新一届总统,可惜他在竞选的关键时刻,被一名记者披露了他与一个叫唐娜的女人有一夜风流事。政敌面前从来投有对手的哈特,在一次电视辩论会上当有人问他与唐娜的关系时,哈特竟然语无伦次地说是唐娜偶然坐在了我的腿上……这类蠢话。哈特不是不善演讲,而是他知道一旦这样的风流韵事被披露出来,便意味着自己的政治命运的结束,所以像他这样的大政治家、大演说家都顿然慌神。最后,哈特确实是在其妻子的苦求下放弃了总统竞选,从此消失于美国政坛。
哈特并不被中国人熟悉,但克林顿对于我们则太熟悉了。让一个了解美国政治又与克林顿非常熟悉的人谈谈莱温斯基事件,是再适当不过了--我必须抓住机会逼迫李琬若就此事畅言。
哇,克林顿的个人魅力,是无与伦比的i不想我的采访对象、堂堂美国华人女市长竟然毫不加以掩饰地在我面前大夸其总统的个人魅力。
我第一次见到克林顿时,那时他还仅是总统候选人。我们在民主党全国会议上见的面。当有人向他介绍说我是蒙特利市市长时,克林顿紧搓我的手,两眼直盯盯地看着我,连声说:喔,你是市长!我对蒙特利市非常感兴趣…一我当时的直接感觉是,这个克林顿太迷人了!他的眼睛和神色能让所有与他打过交道的女人心旌摇荡,神飞思乱……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我凭着自己是一个女人的直觉,因为那时其实我比他大十多岁,作为女人,我能体味同胞姐妹们在见过克林顿后的那种感觉。李琬若风趣而又准确地告诉了我作为一个女人跟里的美国第42任总统,也是后来闹得全球哈哈大笑看热闹的白宫女实习生莱温斯基小姐的相好的全部印象。
克林顿先生年轻,充满话力,是个天才的讲演家。每当他站在讲台上讲演时,他的目光和热情会让你感到他的存在就在你身边一样,他的微笑能注人你的心灵,他的声音能点燃你的血液,他的眼睛则让你精神为之~振。总之他是美国总统中极少有的年轻而随和,不管对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少年都产生魅力的那种叫人崇拜的人。因为我担任过民主党党内的党纲修改委员会国防与外交委员会主席和亚裔领袖,所以跟克林顿总统后来就比较熟了,见面的机会也多。他每次见我总是非常热情而真诚地对我说:噢,市长,我对蒙特利公园市非常感兴趣……
克林顿先生与白宫实习生莱温斯基的绯闻大概中国人没有不知遭的,也觉得十分好玩。能见到一位与克林顿很熟的人,听听她是怎么评价这件事,一定很有意思。可当我间李琬若怎么看这一绯闻时,她竟一脸的遗憾。
怎么说呢?我真的感到这是美国很丢脸的事,就像让一个女人谈自己心爱的坏男人一样,而克林顿总统其实并不坏,可是偏偏他做了一件让爱他的女人们都感到难以原谅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错事。我先说我的丈夫陈宝和对他的看法吧。
李琬若对这极其敏感的问题来了个迂回的回答。陈宝和是共和党的,他们的党对克林顿的白宫绯闻闹出来是最兴高采烈的,那阵儿几乎所有共和党人都希望借实习生莱温斯基之事把总统搞下台。而且我们民主党内后来却觉得克林顿很倒霉,也很吃亏。你们可不知道,在美国,政党与政党之间的斗争,什么手段都会用得出来。我一直在想,像克林顿这样有魅力的男人,自己又风流倜傥,是个情种。而政治对手共和党人想靠下面打击他,以克林顿的个人魅力与工作能力,是难以奏效的。叫人遗憾的是总统真的顺着政治对手们的圈套钻了进去。进去本来就不会有好果子吃,可总统在绯闻事情披露后,又不能表现出法国式男人的那种洒脱自信,开始是硬顶着,后来又步步退却,到头来根本无路可退--一步一步按照对手们设计好的圈套钻,最后被逼得只好在全国公民面前低头检讨。弄到后来,全国上下都天天议论总统的这件事,给美国人丢尽了脸。就连我丈夫陈宝和都感到克林顿有点可怜了,觉得有人把事件做得过头。所以他这样的共和党人也开始慢慢转变了态度,认为只要对此事有个比较像样的检讨就行了。而那天全美最大的电视台直播总统要在法庭上现场回答法官提出的他与女实习生做爱的事,我看到以往总是凤度翩翩的总统尴尬透了,我和许多国人都不敢看那一幕……真的。你们在中国以为有人拿绯阐出克林顿的丑,其实这只是表面文章。背后是共和党与民主党两大政党之间的一场激烈斗争。克林顿总统和实习生莱温斯基只是两个政党之间的牺牲品。不仅是全美国人,甚至是全世界人都知道,民主党背景的克林顿执政8年中,美国的经济出现了少有的持续发展,这使共和党很难重返白官。于是有人就利用克林顿的弱点,开始不断制造种种有关总统的绯闻事件,在此诋毁民主党和总统本人的业绩,从而达到重新人主白宫的目的。虽然克林顿总统几乎面临被国会罢免的危机,但是这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完全段有动摇,联邦地方政府照常运作,不受任何影响,这就是美国式政治可贵的地方。
关于政局的险恶,也许只有身处政治漩涡中的那些人才能真正感受得到。李琬若与我谈起这方面的事时,脸上随即露出几分凝重。
我在执政蒙市的那些岁月里,蒙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从过去的一个默默无闻小市,成了垒美乃至世界上都有影响的新型城市。而且被白宫联邦政府当作移民和少数族裔自治管理的典范宣扬。特别令我感到自豪的是,蒙市从我那时开始成了全美华人政治与文化的中心。现在的蒙市是华人和亚裔占当地人口比例最高的一个城市,又是北美最重要的华文媒体的中心,蒙市因此有小台北之称。而我当市长的时候,恰逢中美关系发展最快的时期,又是华人到蒙市移民最多的年份,因为大陆刚开放,一批批留学生往美国来,他们到美国后大部分是在加州落脚的,一是加州旧金山硅谷一带,二是我们南加州洛杉矶地区。蒙市地属南加州,又与北加州十分相邻,所以大陆移民开始涌入这儿。由于中美发展的改变,台湾人便紧张起来,于是自20世纪60年代台湾出现向美国大移民后,80年代中叶又是一个向美国大移民的高潮。台湾的新移民到美国后第一个投靠的就是亲朋好友,这又使蒙市接纳了一批从台湾来的华人同胞。后中国政府与英国签订了香港回归协议,香港人又害怕1997年后的变化,故也纷纷涌向美国来。蒙市就这么一下成了华人的世界。用我们当地的老居民话讲:他们头天晚上睡觉时看到的满街还都是星条旗,而第二天推开门一看,尽是北京的烤鸭、台湾的汤圆和香港的生猛海鲜招牌了……李琬若说到此处,也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说:当时我的感觉也是这样。
20世纪80年代之盾的华人移民不像我们那一代,他们有的经济好,一到美国,就买房买车,而且车是最好的,房子分期付款的,出手又全是现金。这让老居民们目瞪口呆,内心很不舒服,因为美国人虽说生活很富裕,可也从来没有像新来的华人那么气派过。最令老居民们不可思议的是,华人们一买到房子,就开始大折腾,把屋前宅后的草地花园全翻浇成水泥地,而且还砌上高高的围墙。这让祟尚环境和绿化的美国人大摇其头。最令老居民愤怒的是,华人们把自己的生活习惯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荣市,开车走路不遵守交通规则,喇叭按得让人头都发痛;中国菜是很好吃,美国人愿意品尝,可一进饭店华人们划拳碰杯的大声嚷嚷实在令人倒胃口;至于随地吐痰,撞了人还自己有理等等恶习,叫老居民们苦不堪言。人多了,就要造房子,于是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原先市民们习惯中的那种一家一户的别墅式建筑的空间越来越被淹没在耸立的楼宇之间……老居民们终于愤怒了。丽他们的第一个愤怒对象就是我。在他们看来是因为我这个华人当了市长,才使蒙市有了那么多新移民,才使美国化的蒙市有了今天这么多令他们无法容忍的中国化……李琬若不无感慨。
是的。那是一场真正的斗争。李琬若异常沉重地回忆道:以往几百年历史中,华人在美国一直是绝对的弱势,可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也许正是因为华人的势力和地位的提高,使得老居民们更加惶恐,因为我是一市之长,在他们看来我是华人的领头,是所有华人带来的罪过的罪魁祸首。所以也就自然形成了非除我李琬若而后快的势态。
恰巧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件:你是作家,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就是台湾有名的江南被杀事件。简单地说,这个台湾作家江南先生写了一部有关蒋经国先生的书,书中披露的有些事让蒋先生很难堪,后来便出现了震惊中外的江南被杀事件。整个加州是华人聚集地,也是各种华人政治势力反映最敏感的地方,只要有点风吹草动,这儿就会有人掀风作浪。江南事件也不例外。加上港台的帮派势力在加州特别是我们蒙市都设有机构和成员,而江南事件一出现,各帮派之间的敌对分子便厮杀起来,制造了几起相互间的仇杀活动,给我们当地带来了非常不好的影响,尤其是华人的形象和蒙市的形象。而这恰好被极右的排华势力利用上了。他们认为机会到了,于是重磅炸弹开始向我投来。而拉响这个重磅炸弹的足地方势力极强的警察局局长……
回忆往事让李琬若频频动颜。这位局长以前在工作上曾与我有过几次交锋。有一次是他要求调整他们警察的工作时间,说要把原来的一周五天工作时间制,变为六天工作制,说这样可以给他们警察每人多发一份工资。我作为市长没有同意,因为这样做等于给联邦政府增加额外负担,我要求他们在有效的工作时间里做好自己的工作。这算他记了我一仇。之后又出现了几起警察局与华裔民众纠纷事件,例如警察以交通违规为理由而多次拦截华人驾驶者,要求驾驶者除了交出驾照外还得查看他们的护照或者绿卡,这在美国法律上是不允许的,护照和绿卡的检查只有移民局才有权那么做,所以我当然站在新移民一边说话,并且以政府的名义要求警察局在执行公务时应当自律。而警察局则认为我在有意拿他们警察同仁开涮,与其过不去。居民们当时对警察局意见越来越大,甚至经常将他们告到法庭上。市民们在告警察的同时,也不断给我们政府提意见,希望政府能出台规范警察行为的措施。我于是开始筹划成立警察委员会,不定期监督警察局的行为。筹划中的警察委员会是由不同族裔的居民组成,主要起监督作用,这样可以规范警察们的行为。我这个计划还在酝酿之中时,有一天我将此计划透露给了一名市议员,没想这老兄为了自己下次竞选拉到选票,结果把此事透露给了警察局。而我筹划成立警察委员会还没多少眉目时,反收到了警察协会会长给市议会的强烈谴责书,警察委员会投有成立,我却成了警察们的死对头,矛盾因此开始激化。
警察局局长利用到首都华盛顿参加国会主办的亚裔犯罪集团听证会的机会,在国会会议上声嘶力竭地拿出所谓的大量证据,说我们蒙市的一个竹联帮骨干分子,代号为白狼的人在蒙市开餐馆,以此证明许多来自亚洲的犯罪活动和犯罪集团都是从我们蒙市诱发的。而且他以自己所谓亲身经历,肯定地声称蒙市是皿裔犯罪集团的中心。他的这一作证,本来在全美名声极佳的蒙市一下变成了人们谈虎色变的可怕之地。蒙市的老居民本来就有气,一听警察局局长在国会上把所谓的内部情报公布于众了,更加引起一片哗然。他们惊叹自己原来是生活在一个亚洲犯罪集团的黑窝里呀!这份震惊这份恐怖是可以想象的。
这一刻,我看到了一问被称之为女强人的李琬若满脸沮丧--她的内心肯定是别人无法体味的痛楚。
问题远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她说,警察局长从华盛顿回到蒙市后没有经得市政经理和市议会同意,私自召开了记者会,他以亚裔犯罪专家自居,又对他在国会的所谓作证大加渲染。蒙市族裔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像一堆干草,他这么一点火,老居民们的愤怒更加剧了。而我明知有人在颠倒是非,拿这一巧合的事件而以点盏面地来否定整个蒙市的大好局面。这时,我的市长任期和市议员生涯又逢届满,老实说,凭着工作业绩和公认的能力,我完全可以连选连任,然而现在的情况则大大出乎我自己以及那些富有正义感的广大市民的所料。斗争的高峰和决战随着新一届市议员的选举而全面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