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梁贵妃留下的阴影,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宠幸妃子,安心等着朝槿把回纥美少年燕脂调教好洗白白送到我的龙床上给我当抱枕。
那一天晚上,我正在御花园里闲逛,怀里抱着波斯猫雪球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忽然,我远远看到一抹白光,于是我抱着雪球儿向光源处走去。
一个单薄的背影,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干些什么。而那光源,却是一朵姿容绝世的牡丹,晶莹洁白,恍若用白玉雕成。
走近了去,我才发现那个人是在为牡丹松土,于是问:“这牡丹叫什么名字?”
那人镇定自若地回头,微微仰起脸看着我。借着月光,我看清了他的眉目。
面如敷粉,唇似抹朱,即使手执一柄花铲,也透着一股风流蕴藉的味道。
“这花叫昆山夜光。”他淡淡一笑,又把身子转了回去,“你是哪一宫的?”
今天我穿的是便服,而且是男装,他没认出我来是很正常的事。
我赞道:“好名字。”然后在他身旁蹲下,用手指轻触那株牡丹的花瓣,“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世人皆爱牡丹,因为它雍容华贵,为花中之冠。我爱它,却是因为与它同病相怜。”他背对着我,我没看到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
我挠挠雪球儿的下巴,雪球儿舒服地发出“喵喵”的声音,“名花倾国,受人垂爱,困居方寸之地,果然是同病相怜。”
那人背后一震,再次转身,深深地看着我。
我抱得有些手酸,于是把雪球儿塞进了那人的怀里,“喂,你叫什么名字?”
雪球儿和我一样喜爱美色,趴着那人的衣襟,叫得无比欢欣。
那人一惊,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以一个极为僵硬古怪的的姿势抱着雪球儿。
看他并没有回答我的意思,我换了个问题:“你喜欢种花?”
“是啊,深宫尽日闲,我以前从未想过要靠它来打发余生。”那人笑容里多了些苦涩,“本以为先帝驾崩以后,我就可以出宫,没想到……”
“反正深宫寂寞,你不如陪着我……”我不假思索地说。
那人脸上一红,捂住我的嘴,“说这种话,你不要没命了。这种…这种事虽然宫中并不罕见,但终究有违人伦,岂可草率。”
我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则看着我清澈的眼睛,一时有些窘迫。
当我在很久以后回忆这个画面时,我深深感受到了我当时的纯洁,简直纯洁得如同一朵小雏菊。
雪球儿以为他是要攻击我,在他手上挠了一下,抓出三条血痕。
那人轻哼一声,把手抽了回去。
我抓他的手腕,他想要挣扎,但没能成功——我可是自幼习武,和石大将军师出同门。我从衣袖里拿出药膏,抹在了他的手上,“抱歉,是我这个做主人的不是。”
那人歉意地说:“它毕竟是动物,灵智未开,我怎么好意思怪它。”
“为了表示你不怪它,你把你名字告诉我吧,不管你叫什么,你在我眼里都是今天晚上我在御花园中见到的那个寂寞的人。”我鼓起腮帮子,在他伤口上吹了几下。
他扑哧一笑,说:“我叫方锦程。”
他人美如玉,一笑之下,更是光风霁月,动魄惊心。
“锦程。”我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朕当然有裹胸啦,朕有着多年女扮男装的经验,当然不会在这一点上犯错误,“你可愿这一生都在宫中陪我。”
方锦程有些迷茫,“可我今天是第一天见到你,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而且,我只会问这一次。”我斩钉截铁的说。
方锦程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拒绝我。但他最后还是颤声道:“我…愿意。”
朝槿这时提着个灯笼找来了,“陛下,您怎么来锦绣宫了。”她走近了才看清方锦程的面目,连忙说:“参见淑妃娘娘。”
“你…是皇帝?”方锦程面色惨白,“听朝槿尚宫唤你陛下我就知道你是皇帝了,可我想听你亲自告诉我。”
“是,朕是齐夏王朝的皇帝。”我上前几步,将他抱在怀中——虽然因为残酷的身高差,我看起来更像是跟一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但朕也是一个愿意与你相守一生的人。”
方锦程沉吟了一会,苦笑着回抱住我,“陛下若不负我,我也必不负陛下。”
我指天立誓,“卿不负朕,朕不负卿。若违此誓,我齐夏王朝龙脉断绝,国祚衰微。”
方锦程眼中光芒闪烁,想是大为感动。其实——
齐夏王朝的龙脉和国祚这种事在我眼里算个毛线啊!
当天晚上,我留在了锦绣宫过夜。
我和方锦程睡在一张床上,鼻尖萦绕的都是他身上清冷悠远的香气。我在这香气中入眠,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虽然我醒来后忘记了,但那愉快的感觉却还残留在心间。
方锦程哭笑不得的看着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呼呼大睡的我,轻轻抚摸着我的背脊,自言自语:“这就是好色荒淫的昏君齐成碧?”
第二天上午,我窝在锦绣宫和锦程下棋。
我凭着感觉落子,下的乱七八糟,被锦程杀得大败。输棋后,我淡定的说:“雪球儿,上!”
雪球儿跳上棋盘,毁灭掉了可以气死教我棋艺的司马丞相的证据,然后“喵喵”的向我讨要奖赏。
朝槿拿出小鱼干——你不要小看了这个小鱼干,它可是宫廷秘制的小鱼干——喂进了雪球儿的嘴里。
雪球儿抱着小鱼干快乐的啃了起来。
我则抱着雪球儿蜷缩在榻上,一点儿也不想动。
方锦程看着我们一人一猫一鱼干,不由失笑,“陛下累了?”
“当然,下棋可是很耗脑力的,本来朕的脑力是要用来思考天下大事的,可是朕为了让你开心把它用来和你下棋,你看朕做了多么大的牺牲,所以你一定要报答朕。”我翻了个身,让雪球儿趴在了我肚子上。
方锦程将棋子一颗一颗收进棋罐里,“陛下想要我怎么报答您呢?”
我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过来。等锦程一靠近,我捏住了他的下巴说:“爱妃,给朕唱支小曲来听听。”
方锦程似嗔非嗔看我一眼,吩咐人取来了他的琴。他把琴摆在几案上,调了调弦,柔声唱道:
“微风惊暮坐,临牖思悠哉。
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
时滴枝上露,稍沾阶下苔。
何当一入幌,为拂绿琴埃。”
他歌声清越,琴音幽美,令人忘俗。我击掌赞道:“曲美,歌美,人更美!”
锦程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笑言:“夸赞的话我听得多了,不知说得多天花乱坠的都有,可只有你的听了让我觉得欢喜。”
我恬不知耻的说:“那是因为你喜欢朕呗。”
“或许吧。”锦程低下了头,又开始调弦。
我有些不满意,凑上前说:“喜欢朕又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承认嘛,别害羞啦~”
锦程抬起头,脸上一点表情也无,他说:“我喜欢齐成碧。”他顿了顿才说:“我不后悔,现在不,以后也不。”
我不说话,脸上也没有了表情,“你要记得今天你说的话,若是忘了,朕就杀了你。”
“我若是忘了,你就杀了我。”锦程靠近我,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嘴唇。
朝槿抱着被忽视的雪球儿低着头,没有人看到她脸上冷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