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吴嬷嬷低呼一声,却是不敢大声,然后朝着远处一方銮驾招了招手。
林染手指紧紧一扣吴嬷嬷的手腕:“无碍。”她的眼却落在水云园外的一辆马车上,外头驾车的人还暗暗静静坐着,这人她识得,是凉山,君无羯小子身边儿,那个不错的助手。
果然,车帘在此刻被人撩开,君无羯已然缓步而下,朝着这方大踏步而来。
听着水云园内歌舞重新升腾,君无羯仍旧压低了声音:“皇祖母。”虽然没有行礼,可是对于君无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唯我独尊的人来说,他这一声唤,便已是真心的尊重。
林染微微一笑,脚步微有发虚,却仍旧死命站着,瞧着銮驾近了,动了动手指,示意吴嬷嬷搀扶她上去。君无羯伸手想要搀扶,却被她摆手制止。
即便是她,在这皇宫里头,也只信任吴嬷嬷一个,因为,她不能让别人找到一丁点她的弱点缝隙,穿针引线插入其中,给她的静娴致命一击。
然,林染微微苦笑,感受到右手臂传来的大力和温度……她似乎忘了,君无羯这小子从来不管别人的命令……他只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
“皇祖母……你……”这一接触,君无羯脸色骤然一变,虽然隔着一层布料,可是他是习武之人,也明显感受到了林染体内散发的寒气。
压低了声音,君无羯的脸色有几分郑重:“皇祖母,既然真的病了,为何这几日,却不宣召太医,谎称自己的病好了?”
林染脸色一沉,随即微微无奈一笑:“上去说。”
吴嬷嬷守在外头,不让人靠近。
銮驾内。
林染一进入,虚弱的表情再也藏不住,但是她的脸色还是格外好,细细一瞧,竟是特意涂抹的胭脂造成的假象。靠在榻上,林染苦涩一笑:“小子,这么多个混小子里头,我最拿你没辙,像其他的,我一冷脸,都离我远远了,不过就你这个混小子除外,越是冷,你还越贴上来了,当真是……厚脸皮呐……”
君无羯有些尴尬,可是神情还是认真,他没有说话,就想等着林染的回答。
林染又郁闷一笑:“瞧瞧……瞧瞧这脸皮果然厚呐……”然后虚弱地叹了一声,这一声这么轻,像是在叹她过往的所有,“臭小子,我拜托你一件事,可好?”
未等君无羯回答,林染继续道:“哀家的静娴,哀家交给你,你护她周全,护她平安……就这个,可好?”
“为什么是我?”君无羯眸光一闪,轻轻道,“皇祖母,你知道的,我……是个危险的人。”
“不是的,臭小子,你瞧你哪里危险了?”林染轻轻一笑,睁开眼,正色道,“这个皇宫这么大,除了吴嬷嬷之外,若说信,我便只信你了。”
“因为我知道,臭小子你,心中有天下,却没有天下,因为我知道呐,只有臭小子你,在这诺大的漩涡之中搅合,不是为了权。”
君无羯身体一僵,苦笑一声,摸了摸鼻子,难得地露出一点小孩子气:“所以说皇祖母……就算你要赶我……我总是舍不得离开你的……瞧瞧这里头,这么多人高高在上的,这么多人同我有各种各样的联系,但是能一针见血把我看穿的,就只有你啦……”
君无羯说完,起身撩起帘子便要下车:“皇祖母放心,今个儿我瞧着静娴妹子,绝对是一个长命安康之人……”身子一顿,“皇祖母,还是去看看太医吧,若你不唤……最迟,明儿个,我便亲自找人来……父皇他再如何……若是你怎么了,他还是会痛苦一生的……还有我……”
车内光线一暗,君无羯已经走了,林染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涌出一份安然,得到臭小子的承诺,比吃了人参果还甜……
却是漠然道:“回宫。”只有她知道,安然的背后,是什么。
水云园内,秋揽已经回了位置,君无锦方才被牧蝶心唤了过去,此刻君无锦正乖巧地站在牧蝶心身旁,听着牧蝶心唠唠叨叨的话语。
秋揽转动着茶杯,瞧着那方的傅清雅突然起了身,眸子暗垂……
来了。
场内各处都在谈笑风生,秋揽这方,似乎早已无人注意。
“好姐姐。”傅清雅笑得格外甜,方才秋揽的给她的不堪似乎早已忘记,亲昵地在秋揽身边儿坐下,“好姐姐,清雅来陪你说说话好不好?”
这等子亲昵的戏码秋揽可没有演下去的兴致,却是没有让傅清雅的戏直接歇菜,身子朝着一旁挪了挪,伸手端起桌上的茶壶,手轻轻晃动,然后打开瓶盖,朝着傅清雅递了过去。
“妹妹你瞧见了么,这壶茶里的茶叶,姐姐一动它,它就晃荡,姐姐一不动,它便停歇。你瞧这茶叶聪明不聪明,知道对着我的意思行动……”
说着手腕一翻,一壶茶直直地朝着桌上一盆汤水里倒去,清幽的茶水倾泻而下,悠然飘香。
“姐姐想,它恐怕是知道,如果拂了我的意、或者在暗地里蹦弹,我就会像这样,生生把它丢弃了去。”秋揽柔和一笑,“妹妹你说,这茶叶,是不是比有些人还要聪明?”
傅清雅听得心头一虚,可是瞧着秋揽淡淡的笑脸,却又觉得那股紧张只是幻觉。
僵硬一笑:“如今的姐姐想法的确和以往不同了,不过是一壶茶,也能让姐姐瞧得这么多东西。”又凑前一步,眨眨眼睛亲昵道,“不过姐姐,今日的宴会可是为姐姐而设,如今姐姐荣华富贵、又受太子独宠,这样的好事儿,姐姐怎么能不同妹妹一醉?这茶,可清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