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直的脊梁,宽阔的后背,让君无羯整个看起来,此刻竟然带上些许落魄。
这实在是不该出现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秋揽的视线落在那副画上,心思一动:“若非……羯王,这幅画,为你所作?”没有等到回答,秋揽心中已经确定了几分,不由得又道,“即将交战的双方,配上龙血玄黄的句子……羯王,你这中间的矛盾,是为什么?你……为什么停顿?”
君无羯猛然回头,深深地对着秋揽回过来的眸子,认真道:“之前是你对本王一见倾心,如今,本王倒觉得,本王对你也一见倾心了。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让本王想杀,又不想杀的,你倒是第一个。”
君无羯朝前走了几步,在桌上拧起一罐酒,猛喝了一口,醇香的酒顺着他曲线优美的颈项滑下,蔓延到他敞开的胸口,异常野性。一口饮完,他‘啪’地一声将罐子重重放在了桌上。
“兄弟,若本王说,本王心中所想……并非是赤壁鏖兵,而是倒载干戈,你信么?”君无羯的眼深邃若常,但是,却带着百分之两百的认真,瞧得秋揽都不由得心中一颤!
“我……不信。”秋揽学起了君无羯方才说话的口气,这样学完,竟然不由得轻轻一笑,但是这笑容,在君无羯看来,却有些薄凉,仿佛在悲自己,又仿佛在悲这个世界,可是唯独不是怜悯。
君无羯轻轻吐了一口气:“兄弟……本王……真搞不懂你。”
“嘿嘿。”秋揽这次拿起了桌上的一罐酒,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朝着君无羯举了过去,“搞得懂还是搞不懂,这无关紧要,反正以后,你有的是机会搞懂我……兄弟!”
君无羯一愣,然后大笑着接过酒罐,狠狠喝了一口。
秋揽轻轻一笑:“君无羯,你说奇怪不奇怪,我上来的时候,也许带着千般目的,可是和你这么一谈,就觉得,自己的目的都只是浮云,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优秀,更重要的是,你的霸道毫不加以掩饰,你的侵略性也不加以隐藏。”
“君无羯,我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你聪明还是傻逼。不过,正因为如此,你要知道,对于一个探究他人已成习惯的人来说,这样赤裸裸表露的人物,是多么具有心灵冲击力。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在想:这个人若是敌人,那么会是我人生中的遗憾,而这个人若是朋友,却是能爽歪歪。”
秋揽自顾自地说着:“说实话,你还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这么喜欢的,我瞧着你方才,竟然觉得怎么那么像如今的自个儿?嘿嘿……”
君无羯拿着酒罐,一直沉默听着,直到秋揽说完,干脆一屁股直接就坐在了桌上:“哈哈,你觉得奇怪,本王觉得更奇怪,刚才那么想杀你,但是这下,本王却觉得,用多大的代价保你那都是应该的,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这么懂本王的男人,那说出去都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哇!啧啧啧,本王以前还觉得,高处哇,不胜寒,如今倒觉得,有我们俩一起吹吹风,倒是不错!”
秋揽嘴角扯动,最懂您的男人?要不要这么……暧昧?
但是,秋揽的心,却是莫名的温暖。在这个世界上,让她觉得温暖的,如今只有两人,除了林染,便是君无羯。而林染,却都是因为傅静娴这个身份的缘故,倒是君无羯,可以说是让秋揽本身温暖的第一人。
说来也奇妙,上一刻她还想着探他,他还想着杀她,如今这么谈了几句,就变了。不过,这是因为,他们都有着一样的本质,感受的温暖少了,所以即便有一丁点儿,也会迫不及待地将它抓住。
心里,莫名就有了一种冲动。
“君无羯,我还没有对你说过我的名字。”秋揽站起身,微微垂眸看着君无羯,他也垂着眸,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听着秋揽的话,他的眼刹那抬起,眼中闪现的光华是这么耀眼,毫不隐藏,像是一团霸道的火,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秋揽。
也就是这样的目光,让秋揽清楚地认识到,她的决定,绝对没有错:“我叫秋揽。秋季的秋,一揽天下的揽。”
这一夜,两人扪虱而言、阔步高谈,前所未有的淋漓畅快。
她谈她无拘之梦,他道他豪情壮志;她道这社会的兵戈扰攘,他道这世界的祸结兵连;她谈这里的男人多情薄意,他道女人有眼无珠……
一边儿,倒是听着两人交谈的凉山时不时点头,不过其中,他对秋揽对凉薄男人的不屑和愤愤感到极为诧异……
看着眼前勾肩搭背、话题转了又转的两人,凉山不由得头皮一麻……如今,男风,貌似挺盛……
寅时的更声幽怨突兀,秋揽自是没有等到白日再走,撇下喝得烂醉的君无羯匆匆而回,此刻天还未亮,她未选择最近的道路,转了好几个弯子,生生多用了两刻钟才回到太子府的后门。
传事云板不过连叩四下,门竟然就豁然打开……
秋揽一愣,随即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朝着门内看去……
这一看,竟连嘴角都不由得一抽。
目光所及之处,灯火通明。
两排熊腰虎背,身着花衣的大汉整整齐齐排列,腰杆如枪般笔直站立,目不前视,表情肃然,如果不是那身滑稽的衣服,这表情倒称得上是不错,认真中带着几分凌厉。
然,此时此刻他们的形象,比起白日的花衣护卫队,更搞笑几分,他们的手中,人手一盏木纹白纸灯笼,这样拿着,光芒映照出上边儿笔墨渲染的美女,身姿妖娆,开出两排撩人的花来,染出些许红楼弥乱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