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两排大汉中央,一方豪华躺椅,蚕丝薄被披身,正躺着一人,只着白衬,宽大的袖口遮住他的手掌放在被外,一头黑发未捆,随意放下,半掩着的一张脸面无血色,就连唇色,也褪得干净,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醒目。正是君无锦。
可是偏偏,君无锦此刻的眼神同他羸弱的模样却毫不搭调,一双眼冷冷看着门口,里头有光芒雀跃跳动,似愤怒的火焰。
君无锦的左侧,小白正拿着一把金扇轻轻摇晃,此刻瞧着秋揽入内,不由得同时带过来一个极为‘幽怨’的眼神。
这是咋回事儿?
迎着君无锦那愤怒无比、小白幽怨至极的目光,秋揽迷茫了抽搐了……虽然,她的确是有错……身为太子侧妃还滞留这么晚才归家……这的确是错……好吧,可是,用得着这么大排场么?这是要将她哪般?
秋揽缓缓将门关上,然后一脸正色地行至君无锦面前,对着床上脸侧苍白的人一抱拳,金扇被握在手中,在灯光的照射下格外晃眼:“锦太子,在下今日在外逗留得是有些过了,还请锦太子宽宏大量,饶恕在下的罪名,在下定然谨记于心,以后,定当感激涕零、涌泉相报。”竟然做公子做出瘾来了?
话音一落,君无锦的眸子又是一瞪,脸色还顺便涨红了一分,明显是被气的,一旁的小白赶忙拍着君无锦的背,给他通通气。
秋揽又有些迷茫了,她的认错态度那叫一个端正哇?咋的,这君无锦究竟是哪个经不对了?要不要帮他顺顺?
却听到君无锦深吸了几口气,愤愤道:“在下?本太子的侧妃,好一个在下!还感激涕零?本太子要你感激了?你就是顶着这一身本太子的行头,去青楼寻欢的?”君无锦越说越气,“最后竟然还和君无羯那混蛋混在一起了?”
知道的可真多。平静地瞧着君无锦的双眸看去,但见他的眼中尽是怒火,熊熊燃烧,毫不做假……于是,她更想不明白了……
“哼。”怒吼完了,君无锦的气焰也消了些许,声音也弱了下去,此刻又带上几分委屈和酸味,“竟然和君无羯那混蛋把酒言欢到这么晚,那家伙竟然还留你?难不成这丁点儿的时间你们就有管鲍之交的情谊了?哼!还好,你还知道回来,本太子还以为你不知道回来了……哼!”
说到这里,又咬牙切齿地迎上秋揽的眸:“把酒言欢,对酒当歌,共聊风月,这谁不会,本太子也会!本太子不管,等本太子的……的病好了,你也和本太子把酒相谈一夜!”
刚说完,君无锦的内心似乎已然决定,顿时有些高兴地明媚一笑,外加几个点头:“嗯嗯,这个主意很不错……”非常满意,揉揉太阳穴,“抬本太子回房,本太子困了……”
整个过程,秋揽一句未答……
看着众人抬着君无锦远去的背影渐渐远去,再想着君无锦的话,秋揽觉得自己有些夜中凌乱……
亲爱的太子殿下,您确定,以我的‘深度’和您的‘抽度’,我们真的能够把酒言欢……一个晚上?
想着就是折磨……秋揽叹了一口气,刚走两步,却突然被前头一声大吼给吓了一跳。
“啊!”这一声之后,声音便弱了下去,秋揽听不清了,然后就看到远处一展灯火渐渐靠近,一身花衣的弱小生小白手提灯笼跑了过来。
临近,小白非常不爽地道:“静侧妃,你瞧我家太子对你多好,在这风里等了你一宿,现在走了,还不忘记让属下为您照明引路,就怕你磕着碰着了……”
秋揽刚要抬起的脚步在空中一顿,不由得疑惑地朝着小白看去,然,他的面容虽然不爽至极,可是双眸却是清亮认真,这竟不是玩笑。
什么时候,君无锦对自己竟然这么好了?想着白日君无锦那病弱的模样,秋揽的心微微一软:“他、好些了么?”
小白垂下眸,让秋揽瞧不清他的眸色,在前带起路来,一边儿走一边道:“太子的病已经好了许多,明日就能痊愈了……”
这么快?
秋揽跟在身后,静默不语,许久才轻轻问道:“小白,可否容在下……本侧妃问一句?”穿着这身行头,一时有些不习惯女人的说话方式……
“静侧妃请说。”小白的声音此刻听起来似乎和以前不同,带着以往未有的认真和低沉。
“殿下竟然如此生气,怎得没想到派人来捉我?”秋揽问这话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疑虑,君无锦这人,越是近了,越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这话一问,便代表她自己亲自戳开了那层最外头的屏障,这、很危险。
小白沉默了良久,似乎是在犹豫什么,晌久才轻轻道:“静侧妃,您也感觉到了,我家殿下,可没有那么傻的。”低垂的眸中,带着几分毅然,几分希冀,又划过一抹杀机,“静侧妃,我希望您知道……这太子府邸,太子的女人,成亲过后还正常的、只有您、一个,能察觉到他不傻的……也只有您、一个。”
秋揽瞳孔一缩,眼中划出危险的芒,这一步踏得‘好’,小白竟然这么明明白白地扯开了,顺带着将她也无声卷入。
看着秋揽沉默不语,小白垂下的眸中带出几分凌厉,但是仍旧沉静地带路,仿佛,方才的话不过是一场游离的梦。
笙箫别院。太子寝房。
房内灯火摇曳,将中央一个人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小白一脸苦笑地单膝跪在地上,背脊上有丝丝冷汗溢出,他不敢抬头看向榻上的人,因为这还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瞧见君无锦这样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