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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木鱼传说(3)

周万贵一连救出三个孩子。

废墟上人越来越多,随着埋在废墟浅表层的学生一个一个被救出来,渐渐地救援速度越来越慢。周万贵想光这样不行,再救埋在下面的孩子,需要机械才行。

一抬头看见派出所副所长熊应武和交通协管员李占强,周万贵把两人喊过来,说:你们两人骑摩托车,马上到河对面把木鱼砖厂的装载机调过来,快去!

一会儿,装载机来了,周万贵亲自指挥吊预制板。装载机臂太短,只能伸到废墟边上,用钢绳把压在学生身上的预制板拴好,再挂在机斗上往上吊。为了不对被埋学生造成第二次伤害,周万贵一次次钻进废墟下面,仔细查看预制板堆积情况,再爬出来,站到车斗里,指挥起吊。

有个地方交错压了好几层水泥板,四五个孩子在下面呼救。吊水泥板时稍有差错,都将伤到孩子。周万贵不顾他人劝阻,钻进废墟下观察。一阵余震袭来,砖头水泥瓦砾直往下掉,上面有人大喊:周主席危险,快出来!他只是稍微停顿一下,余震过后又继续察看,弄清情况后,才爬出来指挥大家慢慢地把水泥板一块一块吊开,将孩子们一个个救出来。

一台机械救援速度太慢,周万贵心里一阵阵发急。要是多找几台机械来,速度快一点,就能多救几个娃娃。他问周围的人,你们晓得哪里还有机械?一个学生家长说,板桥乡上马河村河坝里,有三台挖沙的机械。周万贵对一个巡逻队员说,你马上骑摩托去,把他们找来。

救援继续进行。一个个受伤的孩子被抱出废墟送走,坝子里则是一些不幸遇难的小小遗体,周万贵心如刀绞。一个多小时前,他们都还是活蹦乱跳、青春稚气的娃娃啊,一瞬间生命就消逝,像花骨朵还没开放,就不幸凋谢了,苍天何其残忍!

正救援间,周万贵大姐的儿子、他的外甥从废墟一侧跑过来,说自己的一儿一女两个孩子,都压在宿舍楼另一侧,请他把机械调过去救。周万贵说这里救了,马上就过去,外甥只好抹着眼泪走了。

派出去的那位巡逻队员骑着摩托回来了,说挖沙的机械师傅,有的不愿意来,有的找不到人。周万贵顿时气坏了,红着眼睛对派出所副所长熊应武说:你带李占强去,把枪带上,如果他们不来,就强行把他们押来!

下午五点过,在县上开会的书记李树林和镇长刘强赶回来了,县长陈正永带着公安武警官兵和机关干部也进来了,熊应武把那三台机械也找来了,救援力量大大加强,速度明显加快。

到傍晚时,天开始下雨,周万贵的嗓子喊哑了,说不清话。中学老师王凤明找来一个口哨,递给周万贵,他就吹着口哨指挥机械。人们找来一台小型发电机,安起一盏电灯,又把几台机械的灯光全部打开,照着救援。但场面太大,光线还是太暗。周万贵指挥大家用钢绳把预制板套好,他再爬上装载机机斗里,吹着口哨打手势指挥驾驶员升降,把预制板吊开。

光线太差,在废墟中一次次爬上跳下,既要顾及脚下,还要抬头看机斗方向,难免失误。周万贵有次正看脚下砖块,头猛然撞在机斗齿上,顿时剧痛如裂,一下子倒在废墟上,眼睛啥也看不见了。只觉得两个人跑过来,把他扶出废墟,好一阵才缓过来。他用手一摸,头顶一个大血包,头皮破裂,血染了一手。有人让他歇一阵,包扎一下伤口,他不听,又进了废墟,爬到机斗上继续指挥。

暗夜中,交通协管员李占强,也被吊起的水泥板撞起两米多高,摔成重伤,现场医护人员马上进行救治。

夜里,外甥几次过来,求周万贵调一台机械过去,救他的两个孩子,周万贵还是说,这里救完马上过去。外甥急得直哭,觉得舅舅未免太不近人情,周万贵也没时间给他解释。

救援彻夜进行,周万贵一直在现场指挥。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一位邻居跑到中学救援现场来,对周万贵说,他的老母亲被邻居从房里背出来了,妻子也平安。从地震发生那一刻起,他好多次想到妻子和母亲,妻子身体有病,老母已经八十岁了,她们生死不明。但他不可能丢下木鱼镇的老百姓和学生,去找寻自己的亲人。这时,他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中午了,有人递给他一根黄瓜,他夹在胳肢窝下擦一擦,几口就咬着吃完了,接着继续指挥救人。

几台机械昼夜不停作业,到十四日下午三点过,周万贵正在废墟上指挥吊水泥板,忽然听到地下隐约有呼救声,他赶紧让机械熄火,把头挨近废墟仔细倾听,果然听到一个声音在喊救命。

人们顿时兴奋起来,既高兴又担忧,有的说要一点点刨,有的说径直吊走压在孩子上面的预制板。为避免造成第二次伤害,尽快把人救出来,周万贵从只有五十厘米高的缝隙中钻进去。

他低着头,全身紧贴地面,一寸一寸往里爬。突然余震袭来,有人大喊老周快出来,进去太危险啦!他顾不了那么多了,继续往前爬。爬进去三米多深,隐约看见一个女孩子头朝外脚朝里趴着。

光线很暗,看不清孩子是怎么被压着的。周万贵又倒退着爬出来,让人拿来手电筒,再次爬进去。女孩见有人进来,迫不及待地说:叔叔你快把我拖出去嘛。周万贵打着手电上下左右仔细察看,发现女孩的右小腿被压住,身边还挤压着三个遇难的女孩。周万贵说:不能拖,你的右腿被水泥板压住了。女孩说:没问题,你快把我拖出去嘛!周万贵耐心地说:你要尽量少说话,保存体力,我们正在想办法救你。女孩生怕周万贵走了,赶紧说:叔叔那你别出去嘛,陪我说会儿话,我害怕。

周万贵心一酸,热泪一下子涌上眼眶。他很快镇定下来。为稳定孩子情绪,他一边打着手电侧着头察看头顶上预制板交错堆压的情况,一边轻言细语地问她是哪个班的?女孩说我是初一三班的。又问叫啥名字?说叫何翠青。又问是哪个乡的人?说是骑马乡水磨村三组的。周万贵安慰她说:你莫着急啊,我看清了里面的情况,现在出去,指挥吊车把压在你身上的预制板吊开,一定能把你救出去,你要勇敢点,坚持住啊。女孩说:谢谢叔叔,那你们快点嘛!

周万贵匍匐着退出来,大家在广元市副市长何顺洪和青川县长陈正永身边,七嘴八舌地争论着怎样施救。他猛吹一声口哨,大声说听我的,我在里面看清楚了,女娃娃腿上压着竹床垫,竹床垫上压着预制板,按我说的顺序吊!几个领导都说大家听老周指挥,赶快施救。

在周万贵果断的指挥下,经过近一个小时奋战,终于成功救出木鱼中学最后一个幸存者,被压五十个小时的何翠青,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何翠青后来被评为全国少年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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